德國慕尼黑市政廳與瑪莉恩廣場 圖片來源/justinm
文/許全義(台中一中歷史科教師)
台中有個市民廣場。那裡除了是市民進行日常生活的食衣住行育樂活動之外,偶而也會在此討論公共議題,如台中版的野草莓、太陽花和哲學星期五的草根論壇等。
市民廣場可以說是歐陸的傳統空間配置,如旅居德國多年的陳中芷博士候選人說,德國城市很容易用一廳一廟一廣場來總結。任何一個老城的市中心,都可以看到這三者的相關位置,一廳,市政廳,一廟,就是一座教堂,可能是新教也可能是天主教,也可能方圓百呎處存在兩者,一廣場,就是市政廳,教堂合圍起來的市民廣場。而我們看中國古代城市規劃,如唐代長安和宋代汴京等,卻無此公共空間的規劃。中國城市裡耗費最多資源的,是皇帝個人的皇宮,或其他權貴階級的私家庭院。
這種空間感對文化影響甚鉅。如台北故宮有件牙雕,層層深入,細膩複雜。為了雕那件工藝,共付出工匠三代一輩子的精神與心力。就所耗費的時間來講,此牙雕不亞於西班牙聖家堂。那是誰的工藝品或建築?所耗費的百年心血是跟誰站在一起?教堂是公的,牙雕卻屬私人享有。我們把年代往前推,希臘有帕德嫩神廟、羅馬有競技場和宏偉的供水設備;華人留下來的是玉璧、玉琮和鼎鼐等。就聰明才智言,華人文物並不亞於希臘羅馬文化遺跡。華人古代玉器,質地非常堅硬,連目前一般的不鏽鋼都無法加工;最精美的商周青銅器,其防腐蝕科技,還會讓現代材料科學家驚艷。換言之,華人空間規劃與文化精神往往侷限在私家上,不是一般市民所能親近的。這也造成華人公共論述之路,異常艱難,不容許挑戰權威。
有次,黃一農院士回顧自己轉行學歷史的緣由。他在馬里蘭大學學天文物理的指導教授,已是諾貝爾獎得主。可是在研討會發表論文時,幾乎所有參與者,連研究生都砲聲隆隆,不會因自己學術權威遠遠不及,而有所畏怯。黃覺得自己搞天文物理,最了不起,也就是像那個諾貝爾獎得主一般,都要接受嚴厲的公共批判。既然不管成就如何,都一直會被批判,倒不如因從吾所好而被罵!他就轉而研究天文社會學史了。
又如有個科學史大師叫孔恩,寫了一本書,科學革命的結構。這本書引起很大的回響。其相關書評,在孔恩生前,就匯集成冊。就算他的學生也都加入該書的批判或釐清,砲火之猛烈絲毫不亞於敵對陣營大師所發動的。相對的,我看到的台灣學術研討會,很少有研究生斗膽批判權威教授的。真正可以發聲的,就是那幾個大頭,根本談不上,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華人沒有公共論述的空間,不容許挑戰權威,往往使得我們達成決議,不是因為什麼不可動搖的理據,而是看誰有權力,誰說了算。這種眼中只有權力,沒有公開討論、反對異議的決策機制,沒經過良善的公民審議,當然不明不白,漏洞百出。 追根究柢,台灣政治學術不彰,實源於可以匯聚眾議的公共空間不夠。所以有形空間,如台中市民廣場和台北在太陽花運動期間的青島東路實多多益善。無形的有關公共議題的閒聊,如像英國人的下午茶或美國的啤酒時間,如台灣的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也該大大推廣。 總之,公民渴望公共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