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楊鵑如
二次大戰的軍事受害者慰安婦持續聲討日本政府，要求日本政府應承認錯誤、道歉及賠償。然而倖存的台籍慰安婦等不到日本政府的道歉，逐漸凋零。於今年1月11日病逝的前台籍慰安婦鄭陳桃女士，人稱小桃阿嬤。婦女救援基金會昨天（2/21）在小桃阿嬤的出生地大稻埕舉辦追思會，在大稻埕的納豆劇場前，佈置小桃阿嬤生前經營的「屏東市場椰子水攤」供民眾獻花留言，並邀請家屬友人到場，另外總統馬英九、前婦援會董事長王清峰、日本慰安婦支援團體、立委及數個民間團體都到場致意。
鄭陳桃女士追思會上溫馨感動，婦援會邀請音樂家范宗沛演奏大提琴曲目《望春風》等，女高音聲樂家林鄉雨演唱《最美的花》獻給離世的小桃阿嬤。由於小桃阿嬤年輕即被迫受害，在外地飽受性暴力對待，來不及念書上學，2013年時台南女中師生親自拜訪小桃阿嬤，送給阿嬤一套夏季制服，讓小桃阿嬤一圓學生夢，台南女中師生也製作紀念短片在追思會上播放，懷念這位勇敢的女性。
追思會前，佈置小桃阿嬤生前經營的「屏東市場椰子水攤」供民眾獻花留言。
19歲時的陳桃女士，同時也是被迫做慰安婦的時候。
1922年：出生台北市大稻埕。
1931年：9歲時就讀大橋公學校（現為大橋國小）
1937年3月：大橋公學校畢業。
1941年：19歲時，遭日本殖民政府誘騙被迫到印度洋上安達曼群島成慰安婦，後又被送到馬來西亞的柔佛，忍耐一千多個身心劇痛的日子。
1945年：直到日本戰敗後，小桃才得以返台。返台後家人幾乎都不在了。為了生活，陸續在花蓮、台南、高雄等地幫傭煮飯，晚年仍自食其力。
1993年：在屏東果菜市場賣椰子。
1998年：主動向婦援會聯繫，說出當年受害經過。回憶往事「眼淚只能當飯吞」，開始積極參與慰安婦運動。
1999年：台灣9位原告向日本東京地院提出「要求日本政府損害賠償訴訟案」，也多次赴日陳述受害者經驗。
2005年：對日求償三審敗訴定讞，小桃阿嬤說：「我是法律輸給他們，但我的心沒輸。」
2015年2月：小桃阿嬤因胸腰脊椎關節退化住院，10-12月感染流感、肺炎住院治療。
2016年1月：晚間8:59，小桃阿嬤肺炎引發併發症病逝，去世時95歲。
戰爭性受害者陳桃的療傷之路
認識小桃阿嬤十年的社工師楊麗芳回憶與小桃阿嬤的相處點滴。楊麗芳說，剛開始接觸小桃阿嬤時覺得小桃沉默難靠近，而高齡80歲的小桃一人在屏東市場賣椰子水很不可思議，能力令人敬佩。而社工們與小桃阿嬤建立關係過程中，同時也是社工師經驗中很大的挑戰。「我花很大心力想融入她的生活，慢慢的阿嬤會照顧起每位像孫女一樣的社工，有時還會嘲笑我很爛的台語。」楊麗芳感傷的說，再次詢問小桃阿嬤為什麼從沉默寡言轉變開朗，阿嬤說『剛來婦援會時，都想到是因為被日本政府害，才害我不得已來這裡，心情很鬱悶，不太想講話。』」讓楊麗芳感到震驚，也很不捨。
楊麗芳回憶，在幫小桃阿嬤過90歲大壽生日時，阿嬤的第一個生日願望就是希望日本政府趕快道歉。很難想像社工們能夠撫平她多少傷痛？「因為敗訴，我們也會覺得很沮喪。但小桃阿嬤會說心沒有輸；當安倍晉三說強徵慰安婦沒證據，阿嬤說：我的人生就是證據。小桃阿嬤這樣鼓勵著我們。希望阿嬤的苦難留在這輩子就好，下輩子可以過得幸福快樂。」
存活的慰安婦們成為歷史灰燼裡的火花
婦援會董事長廖英智表示，小桃阿嬤生前的心願很簡單，同時也很艱難，她希望以後世界上不要再有女性跟她們受一樣的苦，希望看到日本社會不要再有新的軍國主義興起、侵犯其他國家，也希望所有人類社會，包括台灣，女性及弱勢族群都能得到支持與關心，成為平權又充滿愛的社會。
根據婦援會統計，台灣地區被迫徵招作慰安婦者至少有1200人。最早開始慰安婦運動、曾任婦援會董事長的前法務部長王清峰到場致意。她說：「這不是只有追思小桃一人，對我來說，同時追思的是這20多年來已經離開的阿嬤，還有更多早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死在戰場上的阿嬤，還有回家路上不幸身亡的阿嬤，還有到了海外、不敢面對當時社會而跳海自殺的阿嬤。」
王清峰表示，年輕的台灣世代見證這段歷史，存活的慰安婦們成為歷史灰燼裡的火花，讓下一代有機會好好照顧、補償她們，並走出社會歧視眼光，甚至到菲律賓、美國、日本、韓國，讓世人知道慘無人道的歷史。「讓這段歷史呈現的目的是：戰亂中女性、兒童被性虐待並不是不可避免的事，而是不可以發生的事情！」二次大戰後，相關國際公約及國際刑事法庭的建立，戰後加害者都受到應有的追溯。我們更要與戰爭受害者的阿嬤們同悲同苦，讓她們知道她們不是「見笑的人」，而是被害人。同時，更是一位女性人權奮鬥者，為得不只是替自己爭取補償，而是人間不該出現同樣的悲劇。
陳桃女士的養女，陳秀粉女士（右）。
日本人也要日本社會正視慰安婦議題
「日本是加害國，身為一個日本人來探望小桃阿嬤會不會不好？可是阿嬤總是以寬大肚量接納我們，我們從中得到很多勇氣。」多年來持續邀請台籍慰安婦到日本宣講的日本東京慰安婦支援團體代表柴洋子表示，1999年時台灣到日本訴訟時，日本的女性才成立了小規模的支援團聲援慰安婦。盡量在日本宣講，並請民眾旁聽訴訟。柴洋子遺憾的認為，經過這幾年，日本社會沒有一點改變。她想起當年在台籍慰安婦前往東京提起訴訟時，小桃做為一個證人，講述受害經驗時一講就哭泣，總是哭著無法好好做證詞。尤其是提到努力回到台灣後，親人卻對她的受害身分辱罵相向。後來小桃阿嬤漸漸不哭泣了，非常勇敢堅強，柴洋子要讓小桃阿嬤的經歷傳達給日本年輕人知道。
柴洋子說：「去年底日韓針對慰安婦問題進行會談，卻是安排最終、不可逆的解決，我覺得這是很荒謬的！韓國還有很多受害者是不接受這個結果。」日本官方仍不承認有台籍慰安婦受害者，日本的支援團體寫信到外務省抗議，即使眼見台灣阿嬤人數越來越少，日本支援團體都會繼續推動，要求日本政府向慰安婦受害者道歉。
政府難免有國家級的暴力 應該誠懇面對
曾多次與小桃阿嬤接觸的總統馬英九來到追思現場發表感言。馬總統提到，每次看到小桃阿嬤，就想到自己的母親。「她們都是同一個世代，一個在大陸、一個在台灣。同一年，小桃被拐騙作慰安婦，我母親在大陸可以好好念書。相同世代不同遭遇。小桃曾握住我的手跟我說：『想到過去，很不甘願』。」
馬總統過往在擔任法務部長、台北市長期間都處理過慰安婦議題，不但拒收日本私人贊助台籍慰安婦的補償金，改以台灣民間辦義賣會方式募款，給每位慰安婦100萬的費用。馬總統提到，去年（2015）日首相安倍晉三發表二戰結束70周年談話，提到不能忘記戰場背後被嚴重傷害名譽的女性的存在，並為殖民侵略表示歉意。他認為日本首相願意在這議題走出這一步，雖然晚了很多，但總比不斷否認、猶豫不決的好。馬總統說，台灣慰安婦只剩三位，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應有的正義與賠償，希望日本可以把反省之路走完。
「一個真誠面對自己過錯的政府，會贏得世界尊敬的。」馬英九總統表示，1月27日曾參加在台灣舉辦的「國際大屠殺紀念日」 由加害國德國與被害國以色列駐華代表處合辦，令人感到肅然起敬。他認為，對我們亞洲國家有很大的啟示，一個政府難免會有屬於國家級的暴力，應該要以誠懇的態度面對。像台灣的二二八、白色恐怖事件，中華門國歷任政府都是坦率面對，採取認錯、道歉、賠償及恢復名譽、設紀念碑、設國定假日方式紀念。「二二八相關基金會都付出200億以上，直至今日都在受理檢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真正的療傷止痛。也希望日本政府就慰安婦議題能夠拿出誠意。」
延伸閱讀：
慰安婦，國家的制度性暴力∣ 公庫電子週報第十五期
慰安婦紀錄片蘆葦之歌中，小桃阿嬤的片段。影片來源：婦援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