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強：教師法修法雖有爭議 但別讓倡議成負面教材

文／楊智強（國小導師、全國教師工會總聯合會政策部研究員）

拜讀謝國清先生〈無法接受用任何理由繼續讓孩子身處險地〉，充分體會謝兄秉持實質正義，急公好義的性格，以發生火災為例譬喻不適任教師問題十萬火急，作者表示若消防員聽候指示才願出動，「無法令人接受」。

除了令巴黎人心碎的聖母院大火，筆者回想起911事件，很多消防隊員在未到指揮中心報到的情況下隨即展開救援，由於無線電通訊故障，許多衝入火場的消防員無法準時接獲撤離命令，造成三百多名消防員殉職。原本不該衍生的悲劇，警示我們救災不僅是專業，聽候專業指揮調度更是避免讓消防員「身處險地」專業的保命理由。檢視我國《消防機關火場指揮及搶救作業要點》七：火災搶救作業要領，相關SOP亦詳列其中。用消防員救火的例子比喻，正凸顯部份團體缺乏對不同職業專業的尊重。

處理不適任教師，何以重點在校長沒有啟動處理程序？謝兄雖引述《高級中等以下學校教師評審委員會設置辦法》第六條第一項規定「本會由校長召集。如經委員二分之一以上連署召集時，得由連署委員互推一人召集之」，委員連署確實也可以召開教評會，惟其文章中關切諸如虐童或體罰的不適任教師處理，應參照《處理高級中等以下學校不適任教師應行注意事項》第三點：學校教師有疑似教師法第十四條第一項第十二款體罰或霸凌學生，造成其身心嚴重侵害之情事，依下列流程辦理…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或學校接獲投訴或主動發現後四十八小時內，由校長邀集教師會、家長會及行政人員等代表研商是否成立調查小組，主動進行查證。

也就是說，處理上述不適任教師的啟動程序仍在於校長邀集，接下來才由校長、教師會、家長會及行政人員等代表，依實際覺察期、評議期相關規則完備程序。根據教育部數據顯示，校長提報不適任教師進入教評會，只要程序完備，通過的比例高達八成。動輒扣以「師師相護」的帽子，對於這8成在教評會決議解聘不適任教師的所有教師代表，實在有失公允。

全教總近年為補足不適任教師處理機制，提出專審會制度，由地方政府層級的外部單位處理校內教評會可能有的人情壓力。筆者擔任嘉義縣專審會委員，也一併探詢臨近縣市案例，嘉義縣市未有學校提報，鄰近的雲林縣、台南市目前各已結束一個案例，程序完備後皆已解聘，可見專審會制度確實更為有力協助學校處理不適任教師。由於相關委員皆為無給職，目前教師代表未因兼任而有所減課，未來實際運作若數量較多或有影響教學之虞，建議至少應比照國教輔導團減課基準，協助地方政府及學校調查、輔導不適任教師。

由於個人關心勞權、環境、人權、文化等議題，主流談話性節目較少關切上述議題，是公視「有話好說」的忠實觀眾。4月15日該節目邀請全教總、人本、全家盟、高教工會談不適任教師，可見無論教師、家長等各代表都支持處理不適任教師，但如何處理的主張則未有共識，針對本次教師法修法，全教總、高教工會的立場相近，與人本、全家盟看來是壁壘分明。

我們理解在不同議題上，各團體的立場不盡相同。若探討性別平等教育，全教總、人本、高教工會應該是能站在一起倡議的，全家盟則持保留態度；若論及年金改革，全教總、人本、全家盟的光譜則較接近，高教工會則有所保留。每一項公共議題，從各自的視角會看到不同的面向，透過各方專業論述，對促進社會公共議題討論相信是正向的。

根據瑞典最新跨國調查，台灣受假新聞危害程度世界第一。假新聞可以影響大國選舉，可以殺死一位外交官，現在卻也可能傷害了教育政策論述。在4月9日由50多個家長、校長等教育團體發表聯名新聞稿表示：「但現在的校長遴選制度中，縣市教師會及學校教師會才是老大，如果校長不如教師會代表的意，想選上校長恐怕比登天還難。」連署團體也包含了該節目來賓謝國清先生所屬的台灣家長教育聯盟、馮喬蘭女士所屬的人本教育基金會。

如果是外行人看熱鬧也就罷了，地方家長協會都會受邀參與各縣市校長遴選委員會，也能領數千元出席費（教師代表無，還得自付導師費或代課費），收到的開會通知單席次代表一清二楚，以嘉義縣為例，前兩年教師會代表僅有一席，這個月剛收到縣府的薦派公文也可佐證，請問十幾分之一的選票，如何掌控校長遴選？明明是很簡單的多數決民主概念，有票選模範生經驗的小學生也懂，連署的家長、校長團體，是「難得糊塗」嗎？

參雜著些許明顯的假消息，透過各家媒體報導發出後即成了假新聞，還不只上述一項。人本教育基金會在兒童節投書，表示該會「在2009年推動修訂《教師法》——只要經學校性平會調查確認屬實，就必須依法解聘涉性侵害學生的老師，不需要再經過教評會同意。」不料相隔五天，再聯名發表新聞稿「呼籲降低教評會出席及表決門檻，以免上述之設計功虧一簣，同時也把狼師繼續留在校園。」

匪夷所思的邏輯，一週之內就可以把人本教育基金會十年前推動修法通過解聘狼師不須經過教評會的功勞，刻意張冠李戴，魚目混珠說是因為教評會門檻導致狼師繼續留在學校了。

只想問諸位，遊說訴求修法，卻援引傷害他人的假消息，這是我們期待的教育改革嗎？

全教總理事長張旭政昨日感慨：「你們成功了！你們成功的摧毀教師這個行業的工作尊嚴！」對於同為第一線教育工作者的我而言，不覺得有誰成功了。無論修法結果如何，我們都輸了，我們教育失敗了。因為我們眼睜睜看著50多個公民團體聯名假消息新聞稿，經過幾位投書者揭穿事實後，仍不見這些大人們道歉或修正，一旦修法通過後，這更是負面教育的典範教材。

誠如謝國清先生所言：「總之，大家都會說教育是以孩子為主。」我只能同意這句話一半，因為大人們包含家長，也都需要教育。依據衛福部統計處的網站，在類別3.5.10兒少保護資統計資料中，2017年兒虐案件，施虐者身分為父母的總計有3031件，遠遠超過於老師的283件；2018年的前三季，施虐身分為父母的也有2350件，老師則為129件。

人人都支持處理虐童、性侵的老師，這無庸置疑。但身為教育工作者，我更不能接受用假消息矇騙社會大眾視聽，品德教育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