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楊鵑如
臺灣高教打造華語教育大國，卻是建立在剝削華語教師勞權之上？高等教育產業工會12月4日召開記者會，偕同兩名華語教師出面控訴，成大華語中心因疫情導致外籍生無法來台、業務緊縮的狀況下，不續聘兼職華語教師，並稱雙方為「委任關係」，雖有投勞健保但非雇傭關係。
「華語教師不該是用完就丟的免洗筷！」高教工會表示，華語教師勞權鐘點費僅有350-450元，課程三個月一期，不保證有課上，長年被剝削，因疫情而引爆，要求政府應通盤改正華語教師「低勞權、低薪資、低保障」等問題。
比兼任教師還剝削的華語教師
教育部從2013年開始推動「邁向華語文教育產業輸出大國8年計畫」，投入30億元經費，目前各大學有62間設有華語教育中心，去年有3萬2457名華語生來台就學，10年來成長3.55倍，華語教育在去年年度產值已達114億元。
「華語中心便宜行事，以兼職方式雇用老師，需要時叫你來，不需要就不排課，犧牲老師權益。」一名在北部大專院校擔任華語老師的P老師，則是出面替許多華語老師說出心聲。他說，現在華語教師經常被以兼職、儲備方式聘用，將老師列入儲備人選，等班級數、學生人數確定再排課給老師。
她提到有30歲的華語教師因低薪資必須節省餐費，不敢買地瓜豆漿當消夜，也有人在懷孕時得到華語中心的工作，生完兩個月後馬上上課，一星期要上40小時的課，回家還得備課，無法陪小孩，因擔憂每三個月就有失去工作的風險而放棄華語教學工作。P老師更不捨的說，也有華語老師教學受學生歡迎，教師評鑑優良，卻因主管個人偏見突然失去工作。
P老師說，華語老師雖然僅是兼職，但有很多隱形工時問題，備課、改作業、出考卷及輔導學生都不算鐘點費，工作時間長，許多老師只能在同一所學校上課，薪資鐘點費按照學歷僅在350-450元之間。若老師一週教學15小時，勉強達基本薪資23800元。她呼籲，既然政府核定大學開辦華語中心，就應保障華語教師工作權益。
成大華語中心稱與華語教師為「委任關係」 不用發資遣費
在成大華語中心擔任兼職老師數十年的邱老師，從2011年開始保勞保，未提撥勞退、至今鐘點費不到450元。邱老師說，自己在華語課開班巔峰期時，一週排課最多達28-30小時，學生數可達兩、三百人，然而今年校方因防疫政策，外國學生無法來台、學生數減少的狀況下，自己9月中時被華語中心以電子信件通知「個別約談」，要求因疫情關係，中心業務緊縮，且不確定疫情何時結束，兼職老師可以選擇先辦理「非自願離職」，或者繼續等候排課。
成大華語中心約有20幾位專職老師，有7位兼職老師。邱老師說，校方強調若要繼續等候排課，因國外疫情越趨嚴重，半年內不可能好轉，無法保證何時排課給老師，最後包含邱老師在內的5位兼職老師選擇「非自願離職」，並希望拿到非自願離職證明，才能申請失業救濟金。
成大華語中心原先請兼職老師調查自己是勞保新舊制，後續第二次以信件約談時，改口稱與兼職老師是「委任關係」，非雇傭關係，因此不會發非自願離職證明，也沒有發放資遣費的問題。邱老師說，校方甚至認為過往替兼職老師保勞保是錯誤的「頂多被罰錢」，以後若要再聘任華語兼職老師，會分期、三個月一次簽約，用團保保險而非勞保。
失業至今三個月的邱老師，最後校方只發給一張薄薄的「服務證明」紙張，形同被成大華語中心「解雇」。她重申，華語中心的兼職老師都是教學十幾年以上的資深教育人員，任職期間有勞健保、兼職教師守則、請假制度及三年一次的體檢，每期開學前交課堂表被校方要求不能少於16小時，兼職教師鐘點費才350-400元，校方非法不當解職老師讓人很難接受。
邱老師目前準備與成大華語中心申請勞資調解，她向台南勞工局詢問華語教師的勞動權益時，得到回應是「華語教師是特殊的一群人，無法可管」。邱老師認為，華語教師也是對外籍生傳遞台灣美好文化的親善大使，但是華語老師卻是被剝削的一群人，尊嚴應被維護。她呼籲教育部應積極介入，命各大學依照《勞基法》研擬華語教師勞動權益的通盤改善計畫。
高教工會組織部主任林柏儀說，《勞基法》保障勞工應約定工資工時，目前華語中心有課就排給老師、沒課上就不排，連解雇都不用，是《勞基法》所不容許的。他比喻，公司聘員工賣東西，不會因為顧客不來就沒薪水領，華語教學有沒有學生來上課，是校方要承擔的風險，而不是華語老師要承擔，況且學生繳學費也不是進老師口袋，老師們還要打卡上班、要請假，都是雇傭關係的例證，呼籲成大立刻改正，應發給資遣費。
林柏儀說，今年因疫情招生生源減少，但各大學已賺進大量校務基金，若沒學生，也可讓華語教師從事其他事務，例如相關備課、教材研擬、相關研究、線上課程或輔導工作等，政府也因要求大學負起聘僱社會責任，若不幸要強制資遣教師，也要按照勞動法進行相關資遣通報、給資遣費，現在如同將華語教師「用完就丟」，什麼都沒有。
要打造華語教育大國 又要剝削華語老師
高教工會理事蔡依玲則表示，蔡英文政府推動「新南向政策」，華語老師就是當局的大力協助者。華語老師的排課要配合外籍學生除了上正課、工作以外的時間，有各種排課方式，例如短期、夜間或密集排課等。而成大華語中心會給華語老師排15-20學分，一週將近全職工作，還要求華語老師應橡皮筋一樣伸縮自如，應付學生及高教政策需求，並輔導學生通過華語檢定。
對於成大華語中心改口說跟華語老師間是委任關係，蔡依玲批評，成大應證明自己是「外包商」，怎麼將發包華語教學工作給老師？華語老師除了改作業、課後輔導及發展教材教具等，因應國際學生舉辦母國文化節慶等活動，很多都是華語老師無償協助，應該是有酬勞動，卻被認為「做功德」。
華語教師長年被壓榨，遇到疫情問題才引爆。高教工會呼籲政府應通盤處理，對於華語教師薪資應比照公立大專院校兼任講師695元鐘點費，並且繼續性工作要用不定期契約聘僱，改正非典聘僱。
教育部以新聞稿回應，華語中心為學校正式組織之一環，為提供良好品質之華語課程，學校應提供良好師資與健全制度，讓老師安心於教學，進而保障華語生學習權益。本部將積極督導學校健全相關師資聘用制度、提升華語教學品質，以維護華語生受教權益，並將此列入本部相關獎補助之重要參考指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