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方與仲介並未妥善規劃,導致移工隔離結束回到京元電子宿舍發現物品被打包,甚至丟棄在走廊或戶外等。(照片來源/無黨籍苗栗縣議員曾玟學FaceBook粉專)
文/公庫記者洪育增
今年6月初苗栗電子廠爆發群聚感染事件,尤其京元電子的染疫狀況更為嚴重。為有效控制疫情,6月4日中央在苗栗設立前進指揮所,並由衛福部醫福會執行長王必勝擔任指揮官,苗栗縣長徐耀昌6月7日也宣布,將針對縣內移工實施「禁足令」,甚至6月15日開始,不分縣內外移工,皆禁止在「非上下班時段單獨外出」。(相關報導)
即便從6月13日開始,苗栗也陸續出現零確診狀況,日前(6/21)王必勝也宣布「階段性任務解除」並撤出前進指揮所。然而零確診的背後究竟這些京元電子的移工後來怎麼了?疫情嚴峻影響下,台灣真的同島一命嗎?各地的移工又面臨什麼樣的處境與狀況?公庫電訪無黨籍苗栗縣議員曾玟學,以及長期關注移工議題的天主教新竹教區越南移工移民辦公室神父阮文雄,瞭解更多相關狀況。
京元電子爭議不斷 疫情前後移工生活屢屢缺乏保障
京元電子爆發群聚感染事件後,針對染疫移工進行隔離等相關措施,然而過程中卻明顯「差別對待」。曾玟學提到,京元電子隔離移工初期,他的個人粉專湧入數十則私訊,移工紛紛反映被「塞進」宿舍的慘況。
該隔離空間是仲介公司位於苗栗縣造橋鄉的宿舍,移工被迫搬到該處且長達約10小時沒有飲用水,也沒有床墊、棉被、枕頭等寢具。後來曾玟學等相關人員向仲介等單位反映,當晚移工才拿到棉被與枕頭,勉強兩人一組擠在單人床板就寢。
阮文雄也提到,京元電子的移工主要以菲律賓籍與越南籍為主,隔離初期移工被分配到不同的隔離空間,包括軍營、飯店以及仲介在造橋鄉的宿舍。前兩者空間與環境較佳,唯獨後者缺乏衛生維護、水、日常生活用品等,甚至還發生確診移工住過卻未完整清潔消毒,隨即要求其他移工入住的情況。
面對如此惡劣的隔離環境,曾玟學表示,若今天隔離的單位是台灣的軍隊、學生宿舍等機構,絕對不會受到如此對待。即便經反映後移工隔離宿舍整體環境稍有改善,仲介等相關單位每天配水、配餐點給移工,然而實際上像是三餐的部分,曾玟學坦言看過照片後就會發現:「雖然可以吃,但是整個看起來就很不OK。」
尤其隔離期間,移工想要請管理員協助採買生活用品,或者讓親友運送物資進來等,相關需求皆被拒絕。曾玟學表示,如果是一般台灣人被隔離,上述需求都是合理且可執行的,然而這群被隔離在苗栗的移工卻不能受到相同平等的對待。
上述宿舍相關問題與實際照片也曾被媒體揭露,當時苗栗縣府回應是「宿舍初期狀況」,後續已進行改善等。對此阮文雄認為,事實上現況並非如縣府所述,縣府甚至對實際狀況不瞭解。他強調,若不是移工將內部環境的照片、影片等資訊外流,根本沒有人知道裡面的慘況。
然而這群京元電子移工面對的困境,顯然沒有隨著隔離結束而落幕。阮文雄指出,6月22日有移工向他反映,隔離結束回到京元電子宿舍,隨即被告知要搬離原本的宿舍。至於要搬到哪裡?移工完全無從得知。同時移工被恐嚇倘若不願意配合搬遷,未來必須被罰30萬到60萬元台幣。與曾玟學同樣關注該議題的苗栗縣議員陳品安與宋國鼎也在FaceBook粉專指出,移工的私人物品被打包、棄置在戶外等情況。
針對被迫搬遷的移工後續去向,阮文雄指出,當天(6/22)晚上有些移工才得知要被安排到造橋鄉談文村附近的宿舍等,抵達時發現雖然宿舍改為4人一間,仍有不同廠區「混住」的狀況。宿舍內甚至沒有床等配置,導致移工只能暫時2人一組擠一張床墊勉強就寢。陳品安也在FaceBook粉專指出,當天竹南地區大雨,這群移工被迫在雨中搬遷,場面一片混亂。陳品安要求京元電子與盛華仲介應出面妥善照顧移工,而非讓移工身陷群聚感染的危險之中。
移工宿舍降載、中央地方無配套? 人權治國卻對移工禁足?
針對移工隔離結束卻無法回到原本宿舍的狀況,曾玟學進一步指出,京元電廠有6個廠區,原先移工宿舍規劃是由不同廠區、不同國籍、不同生產線「混住」,一間約有8到12名移工。疫情爆發後為了配合宿舍降載等措施,改為同廠、同生產線「同住」的情況,人數降載為一間4名移工。
然而廠方與仲介等並未妥善規劃,導致「先隔離結束的人先入住」,以至於有些後續隔離結束的移工回到宿舍,才發現自己明明在隔離前已經付了宿舍租金,隔離回來後物品卻被公司打包、丟棄在走廊或戶外,甚至有財物損失等荒謬狀況。曾玟學提到,目前稍有良心的公司為了配合降載措施,除了安排移工暫住旅館,同時也著手安排新的宿舍區等相關規劃,然而京元電子卻是用更差勁的方式對待移工。
究竟疫情期間,移工的隔離狀況與後續安排還有哪些問題?曾玟學表示,雖然王必勝對外宣稱移工隔離期間是「一人一室」,實際上只有高風險移工才能跟台灣人一樣,一人一室隔離在集中檢疫所或是防疫旅館。至於高風險以外仍需「就地隔離」的移工,往往仍是二到四人一室。曾玟學強調,無論風險高低都應該給予移工與台灣人相同的隔離措施,予以一人一室的安全與相關考量才對。
尤其為執行更有效的防疫措施,中央提出「宿舍降載」等相關規範,然而實際上中央與地方並沒有相關配套措施,或針對宿舍管理、擴編的協助,導致移工面臨連夜搬遷的困境。曾玟學強調,政府政策的落實必須倚靠雇主與仲介協助,然而最後往往轉嫁在移工身上,變成「不配合就恐嚇」的壓力。
曾玟學也提到,疫情期間苗栗縣長徐耀昌的直播內容時常將染疫民眾分為移工與台灣人兩大族群,導致民眾對移工的偏見更是變本加厲,甚至在疫情爆發後將移工視為病毒、產生更多對立等。即便不少移工已隔離完畢,並陸續從其他縣市返回苗栗,但相關照片流傳在地方網路討論版時,也可發現民眾仍對移工有偏見,甚至深感害怕。
面對苗栗京元移工染疫以及後續狀況,阮文雄痛批問題根源在於台灣「不把移工當人看」,也因此長期下來導致溝通不良,甚至造成如今疫情期間缺乏人道與相關協助。同時他強調,疫情期間若僅是討論「到底誰需要負擔照顧移工的責任」,完全形同模糊焦點。
阮文雄指出,實際上資方與仲介公司之間存有雇傭關係等,理應共同解決移工的處境,實際上資方與仲介反而「互踢皮球」,並未妥善負擔照顧移工的責任。尤其阮文雄也接獲新北地區移工求助,指出廠內有確診移工被隔離,但是資方仍要求其他移工繼續工作。由於深怕被資方清算,該名移工不願具名也不願向阮文雄透漏工廠確切位置與名稱,難以深入救援。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地區的移工也面臨「禁足令」?阮文雄表示桃園地區也有類似情況。許多工廠在3級警戒開始之前實施禁足令,甚至恐嚇威脅移工若擅自外出導致染疫,屆時必須自行負擔隔離費用、不予支薪等。許多移工除了上下班時間,其餘時間皆不得外出,他們向阮文雄求助,並接受阮文雄等人心理輔導協助。阮文雄表示,「心理創傷」也是疫情下的重要議題之一,然而卻不見相關單位正視該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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