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洪育增
「保留預算！立即停工」、「缺失檢討，違法究責！」10月17日是台灣文化日，由立法委員陳椒華、時代力量彰化縣議員吳韋達、彰化縣議員參選人鄭宇焱，以及文史工作者、鹿港在地文史團體「構社」在立法院召開記者會。主要針對花費5,600萬執行的鹿港龍山寺古蹟修復計畫提出質疑，認為相關設計與施工有所爭議，且未在施工前召開說明會，呼籲主管機關文化部、文化資產局應立即停工。
當日立法院「教育及文化委員會」成員，以及文化部長李永得也到龍山寺進行考察，李永得針對未依照程序召開說明會再行施工表達歉意，並要求暫停施作、文資局應廣納地方意見。修復團隊10月18日也在FaceBook粉專公告，後續除攝影紀錄、清潔、加固作業持續進行，其餘科學修護、傳統彩繪技藝程序將全面「暫停施作」。未來也將與各界逐步達成共識、召開分區施作前說明會，後續再行施作。由於李永得已在日前要求停工，然而10月18日民眾發現仍有維護人員現場進行補色工作，修復團隊也在公告中致歉，表示實為團隊內部認知差異所致，後續將依照文化部與文資局指示暫停施作。
修復逾200年國定古蹟 竟無須先召開說明會？
鹿港龍山寺佔地逾1,600坪，建築分為山門、五門殿、正殿以及後殿，分靈自中國福建省泉州市的「晉江龍山寺」（又稱安海龍山寺、泉安龍山寺）。同樣參與分靈的還有淡水龍山寺、萬華龍山寺、台南龍山寺以及鳳山龍山寺。其中，鹿港龍山寺是目前全台所有龍山寺中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清朝傳統建築，並享有「台灣紫禁城」、「台灣藝術殿堂」稱號。相傳鹿港龍山寺創建於明永曆年間，泉州人移民來台時迎請安海龍山寺的觀音菩薩佛像，並在鹿仔港舊河道邊（今鹿港大有街一帶）興建寺廟，直到清乾隆51年（1786年）遷移至現址。
1983年內政部指定公告鹿港龍山寺為「國家一級古蹟」（後修法稱為「國定古蹟」），今年文化部文化資產局進行「國定古蹟鹿港龍山寺彩繪修護計畫委託專業服務案」招標工程，並在4月18日以5,600萬元決標，由雲林科技大學、國立科學工藝博物館、國立台南藝術大學、敦仁傳藝彩繪有限公司組成修復團隊執行該案。
鹿港公民團體「構社」成員王麒愷指出，該案引起風波之處在於修復團隊未召開說明會與公聽會，即完成五處「示範標準區」修復工程。其中龍山寺最受矚目的五門殿「虎邊夔（ㄎㄨㄟˊ）龍窗」由修復團隊的敦仁傳藝施工後，反而變成「新作」，另在地團體深感不滿。尤其夔龍窗更是彩繪大師郭新林與其家族在1958年到1964年陸續完成的作品之一，如今修復後反而無法回歸郭新林家族彩繪時的樣貌，甚至變成截然不同的作品，更令文史團體深感憤怒。
10月17日是台灣文化日，由立法委員陳椒華、時代力量彰化縣議員吳韋達、彰化縣議員參選人鄭宇焱，以及文史工作者、鹿港在地文史團體「構社」在立法院召開記者會，針對花費5,600萬執行的鹿港龍山寺古蹟修復計畫提出質疑。
台北文化資產守護聯盟成員蕭文杰指出，即便目前夔龍窗事件文資局承認確有瑕疵，實際上也包括「違法施工」此問題。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第24條規定，古蹟修復必須依照原有形貌，且應分階段辦理說明會、公聽會公開相關資訊，並應通當地居民參與。然而夔龍窗示範區已完工，不僅未在施工前召開說明會，甚至施工過程中也沒有依照原有形貌修復，反而修復成新的作品，蕭文杰質問：「到底是哪些委員同意這些施作工程？」
王麒愷也提到，從該項計畫的時程來看，4月決標、5月簽訂契約、7月審核施工計畫書、8月開工修復，隨後9月針對夔龍窗上彩，直到近期10月7日才召開施工說明會，王麒愷質疑整個時程並不符合程序正義，且有違法之虞。他強調，即便文化部在相關文件與規範上並未強制要求修復團隊先召開說明會與公聽會，再進行修復工程。然而依照正常邏輯來說，理應先召開說明會再進行示範區修復工程，否則民眾完全無法在施工前表達意見。
即便日前（10/7）修復團隊與文資局在龍山寺召開說明會時，文資局針對未先召開說明會此程序爭議向與會民眾致歉，然而如今施工已完成，文資局與修復團隊又該如何彌補相關缺失？仍有待觀察。同時，王麒愷指出目前夔龍窗的修復狀況有違文化部上位計畫規範。尤其上位計畫針對彩繪修復進行較嚴謹的規範，明訂可「重新上漆」的範圍僅限於所謂「單彩區域」，包括：山門、兩側廂廊、少數樑、柱、椽條等，並未包括「木雕」以及「多彩化色區域」。但是回過頭來看，夔龍窗被歸類為「木雕」竟遭重新上彩，顯見修復團隊未依循文化部上位計畫的規定進行修復，且文資局未糾正或要求修復團隊進行改善，明顯失職。
台北文化資產守護聯盟成員蕭文杰指出，依據《文資法》第24條規定，古蹟修復必須依照原有形貌，且應分階段辦理說明會、公聽會公開相關資訊，並應通當地居民參與。然而夔龍窗示範區已完工，不僅未在施工前召開說明會，甚至施工過程中也沒有依照原有形貌修復，反而修復成新的作品。
到底是在修復龍山寺還是玩龍山寺？ 民團列舉修復不當之處
針對目前的修復狀況，民間團體搜集相關資料並進行比對，指出多處不當修復問題。王麒愷以夔龍窗為例，原作的「浪花白」是藍色帶點白色，然而修復完成後浪花居然只剩藍色。另外，夔龍窗正中間的「鯉魚」圖形設計參考自《易經》八卦概念，原作鯉魚眼睛具有眼白，尤其眼睛更是一幅繪畫的靈魂所在，然而修復團隊竟直接將鯉魚眼睛塗黑、失去眼白的部分，造成整體看來呆板失神。
除此之外，夔龍窗上的蝙蝠圖形在原作中是「朱顏白首」，但是修復後竟被畫成「青面紅頭」。同時夔龍窗的花朵圖案顏色原為紅色之處，經修復後竟為綠色。又例如建築中的「螭（ㄔ）虎頭」設計出自於郭新林家族，具有風水考量等設計，但修復後竟直接變成單彩藍色，彷彿一縷青煙而非原本的螭虎頭造型。面對上述修復不當之處，王麒愷反問：「這不是在『玩』龍山寺，什麼才是玩龍山寺？」痛批修復團隊考究不周。
尤其在修復團隊公告的資料中，王麒愷指出可看見由兩位匠師分別一左一右進行夔龍窗修復工作，此舉容易衍生畫作不對稱等問題。舉例而言，像是A匠師跟B匠師畫出來的浪花白即有所不同，此舉恐破壞原作、未必達到修復效果。王強調，以民間團體的立場來看，龍山寺確實該修復，然而好不容易盼到聲稱具有科學修復能力的團隊承包彩繪工程，實際上團隊是否進行嚴謹考證？從現況來看更是令人質疑。
民間團體比對後發現，夔龍窗原作的「浪花白」是藍色帶點白色（右圖），然而修復完成後浪花居然只剩藍色（左圖）。（資料來源／構社）
民間團體搜集相關資料並進行比對，發現夔龍窗正中間的「鯉魚」原作眼睛具有眼白（右下圖），然而修復團隊竟直接將鯉魚眼睛塗黑、失去眼白的部分（左上圖），造成整體看來呆板失神。（資料來源／構社）
又例如建築中的「螭（ㄔ）虎頭」設計出自於郭新林家族，具有風水考量等設計（下圖），但修復後竟直接變成單彩藍色（上圖），彷彿一縷青煙而非原本的螭虎頭造型。
蕭文杰指出，《文資法》第一條開宗明義指出公民參與文資保存的權利，然而該案施工前未召開說明會等狀況，顯然並無保障民眾參與權。同時他強調，古蹟修復具備幾項原則，包括最小干預性、不臆測修復以及可逆性等。蕭進一步說明，所謂可逆性是指就算將施工表面移除，一樣可恢復施工前的原作樣貌。他指出修復團隊理應依循上述原則進行修復，文化部與文資局也應具備此概念才對，但是如今修復的狀況顯然不夠嚴謹，也令人質疑是否確實具有可逆性。
原先修復團隊著手龍山寺外步口與內步口修復工程，所謂「步口」即是傳統建築中屋檐延伸的走廊範圍，作為房屋與外部的緩稱地帶，兼具穩固建築與美觀等功能。目前像是夔龍窗即屬於外步口的部分，已完成修復。王麒愷認為，比對後發現修復團隊針對內步口進行較為嚴謹的修復，包括參考原圖顏色等，有機會藉由修復方式讓龍山寺內步口維持「舊貌」，不僅具有修復效果，更不會曲解原作，也就是達到「修舊如舊」的效果。然而外步口的修復狀況倒像是「修舊如新」，不僅曲解原作甚至程序不明。王指出不曉得為何內、外步口的修復工法不同，究竟團隊的評斷標準為何？相關資訊民間團體也想瞭解。
鹿港公民團體「構社」成員王麒愷補充說明，雖然修復團隊聲稱目前的修復具有「可逆性」，實際上民間團體另外詢問彩繪專家學者，發現團隊施工過程並沒有施作「地仗層」。尤其地仗層算是修復工程中的保護層，也是基礎施作工程，如今修復團隊省略此工法，當木雕結構直接吸附顏料時，更令人質疑究竟有哪些可逆性可言。
民間力求修復團隊停工、文資局檢討缺失
陳椒華也痛批，該案由文化部文資局發包，如今竟出現違反程序、修復不當等問題。陳強調，依據《文資法》第24條第5項規定，修復團隊必須召開說明會與公聽會、聽取各界文資人士意見，但在該案中修復團隊顯然未注重此程序，恐有違法疑慮。
吳韋達也指出，鹿港龍山寺是彰化的亮點之一，且許多地方團體與民眾的意見甚至可供相關委員參考，再加上龍山寺結合地方工匠藝術以及地方信仰，文資局更應聆聽在地心聲。面對龍山寺引發的修復爭議，鄭宇焱表示文資局形同帶頭違法，令人不禁擔憂未來台灣其他地區的古蹟修復工程，是否也會像龍山寺一樣面臨相關疏漏。他認為文化部不應僅針對該案進行程序道歉，更應該立即停工。
立委陳椒華痛批，該案由文化部文資局發包，如今竟出現違反程序、修復不當等問題。
除此之外，蕭文杰也提到，文資局關於本次施工計畫等相關資訊皆未公布，恐違反《政府資訊公開法》以及《文資法》第10條相關規定。尤其修復團隊造成的修復瑕疵等問題，王麒愷認為也是文資局監督不利造成的局面，相關違法疑慮與責任也有待釐清。
如今龍山寺外步口五處「示範標準區」已完工且造成軒然大波，民間團體與各民意代表呼籲應立即停工，檢討相關缺失、公開施工資訊並與民眾討論交流，才能確保後續不再重蹈覆轍相同修復問題。
時代力量彰化縣議員參選人鄭宇焱表示，文資局形同帶頭違法，令人不禁擔憂未來台灣其他地區的古蹟修復工程，是否也會像龍山寺一樣面臨相關疏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