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臺灣學生聯合會
11月24日晚間,烏魯木齊住宅區火警,因中國政府過度防疫措施造成不幸死亡,近日引爆中國民眾及學生群起反抗高壓封控政策,並喊出「習近平下台,共產黨下台」、「不要核酸,要自由」等口號。截至28日統計,中國各地已逾79所大學出現學生自發之集會、海報張貼、悼念行動,世界各地的學生,也紛紛響應中國人民追求自由的「白紙運動」。
在聲援中國學生抗爭的同時,我們非常憂慮可能發生的流血鎮壓。過去數十年來,從八九天安門學運、香港反送中運動、新疆與圖博的抗爭,再再顯示,爭取自由、民主、人權的行動,最終都在中共的高壓統治下,走向流血鎮壓收場。
我們邀請不同世代的臺灣學生運動參與者,以及中國、香港、新疆的民主運動人士,在自由廣場集結,對極權統治下追求自由的學生與公民,表達關懷與支持,也向習近平政權警告,正視人民訴求,切勿重演六四血腥鎮壓的悲劇。
[記者會發言摘要]
黃亭偉|臺灣學生聯合會秘書長
針對日前台灣民眾於自由廣場聲援中國抗爭群眾,卻被中國海外社群評論「終究兩岸一家親」一事,黃亭偉澄清,前次發起聲援的成員多為台灣獨立支持者,絕非因國族認同行動,而是因對中國帝國主義壓迫的厭惡,以及對於自由的共同信念而聲援。今日記者會,更是基於人道關懷,擔憂可能再次上演暴力鎮壓,而由台灣學生號召運動者集結,目的在於警告習近平政權正視人民訴求,切勿重演六四血腥鎮壓的悲劇。
賴中強|野百合、太陽花運動參與者/經濟民主連合智庫召集人
(今日現場速記)
爭取自由、人權、民主,是人類普遍的心聲,我們要向爭取自由的人民表達敬意。今日最重要的訴求,就是警告習近平:絕對不要使用武力。
1989年天安門運動,中國對沒有武裝的人民使用了武力。當時,我們看見西方各國對中國的制裁,以及外資撤出中國。然而,中國為何經濟復甦?很慚愧地,就是台商西進,就是東南亞華僑北上,填補了外資的缺口。
但是今天,如果中國再發生流血慘劇,以當下國際對中國高度警戒的氛圍,不會再有一次台商西進、東南亞華僑北上,中國將會因為這次鎮壓走上經濟倒退之路。這也必然會動搖中共統治政治當性,事實上有許多證據,包含近來已經有越來越多跨國企業,欲將產能移出中國;阿里巴巴的馬雲在哪裡?他已經離開中國半年去日本了。因此第一,動武將造成中國經濟的崩潰。
第二,經民連要對在中國經商留學工作的台灣人提出呼籲:回來吧!撤資吧!回來念書吧!
中國的生存環境日漸惡化,企業繼續在中國發展,勞工繼續在中國工作,學生繼續在中國唸書的話,我們無法肯定未來的風險是什麼。拿張白紙走在中國路上,都可能被抓走,可能被鎮壓的榴彈波及。
各位,撤離中國,就是對中國的民主運動最大的支持,習近平才會明白高壓專政的後果。
謝宗翰|青年樂生聯盟成員/臺大法研所學生
謝宗翰指出,自疫情爆發至今,中國人民已經承受長達數年高壓的封控政策。疫情管制帶來收入減少、家庭壓力加重、心理創傷、地域歧視、國家科技監控,使種種生而為人的基本尊嚴,都蕩然無存。
如同當代中國的人民一般,過去在台灣的漢生病患者,也在日治時期到國民政府統治時期,歷經長達30年,橫跨政權的人權侵害與遍布社會的疾病汙名。樂生療養院的病患因強制隔離政策,被剝奪一切自由,失去人生發展所有可能性;20年前的捷運機廠建設,更迫使他們為了守護家園走上街頭。
數十年來陪著院民的聲援樂生青年,如同歷來抗爭的運動者們,隨著時間推移進入不同的社會位置,具體而微的影響社會的價值轉變。宗翰認為,正是趨於完善的人權保障,給予年輕的台灣民主,孕育成熟公民社會的土壤。謝宗翰說,民主並不完美,但卻是開展人格、串聯公共議題、謀求社會改變的重要前提。對於近來抗爭中奮力發出的不平之鳴的中國民眾,謝宗翰表達敬配,也呼籲台灣社會持續關注抗爭進展。
最後,謝宗翰向中國政府喊話:「統治者無法自外於人民而獨存,無法壓制人民聲音,更無法永久把持統治。公民社會是促進進步與改革的基石,而非一黨一人濫權之治可以濫傷的羔羊。」
李芃萱|太陽花運動參與者/自由圖博學聯常務理事(Students for a Free Tibet Taiwan )
2014年3月18日晚上,李芃萱坐在群賢樓前的階梯上,一邊用筆電工作、聽台上反服貿的短講,接著便在公投盟長輩的幫助下,一起衝進了立法院。
雖不敢代表當年的運動者,但李芃萱回憶,運動群眾所抗爭的不僅是「半分鐘」的黑箱程序,也有馬政府完全與「解嚴後世代」的台灣主體性與認同背離的、不斷往中國傾斜政策。運動結束後,包含她在內的很多夥伴,在積極投入聲援圖博、維吾爾、南蒙古、香港抗爭的同時,不免會反問自己:「難道他們民主化之後,就會停止相信中國民族的偉大復興嗎?倘若這些抗爭成功,他們就不會嘗試武力統一我們嗎?」
對此,李芃萱認為,正是我們不受中國民族主義的思想牢籠所綑綁,才能做為更自由的人,去支持他們。如同香港人紀念六四,作為三一八的運動者,在聲援中國人民抗爭的同時,也是台灣人向世界和自己證明:我們標準一致,在我們愛自己的自由和自決的同時,我們並同樣關注其他人類對自由的嚮往、對人性尊嚴的追求。
「我也相信,」李芃萱說道,「這會是台灣人起造的新國家中,最值得驕傲之處。我們跟中國不同一國,但是在國族認同之外,我們跟追求自由的人民,有機會共享一些更加真實的東西:自由、民主、人權、尊嚴。」
許冠澤|反課綱運動參與者/國立臺灣大學研究生協會會長
上周四以來,哀悼不幸與抗議中國防疫政策的行動遍地開花,中國民眾甚至高喊「習近平下台,共產黨下台」、「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直接挑戰中國共產黨威權統治的正當性。北京清華大學等多所學校亦有學生集結,高舉「弗里德曼方程式」的海報以諧音方式訴求自由,抗爭行動延續至今。
許冠澤指出,事實上,在此前已經有多起事件顯示,中國人民對政府長期以來的高壓統治出現反彈,包括二十大前夕北京四通橋上掛出「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布條、高喊「罷課罷工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的義士「彭載舟」,以及富士康因清零防疫措施引發大量新員工「出走」等等。
許冠澤說,或許在國家認同上彼此大相逕庭,但捍衛自由是身而為人最根本的價值,聲援受壓迫者起身反抗更是良心使然,因此台大研究生協會也將在今晚在校內舉辦悼念活動。許冠澤援引台大已故教授殷海光所謂「自由的倫理是把人當人」,強調面對不把人民權利放在眼裡的中國,中國人民抗爭的行動是在實踐「做人」的倫理,因此支持中國人爭取自由,支持中國人做人。
周鋒鎖|八九學運參與者/人道中國主席
周鋒鎖高呼,本次齊聚於此,係希望一個自由中國發出聲音;而一紙白紙,所代表的是中國人民無法發出的怒吼,是盼望共產黨下台、一個自由民主新中國。三十三年前的天安門廣場,周鋒鎖是當時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在那裡,他第一次感受到中國人熱愛民主自由,願意為此犧牲,這就是為什麼在中共慘烈鎮壓之後,坦克人仍然成為人類歷史上重要標誌,那就是個人尊嚴、自由,將會戰勝強權。可惜的是,在中國這個任務尚未完成,所以今天仍有無數的年輕人在海外、在中國站出來。
周鋒鎖表示,這是中國大地上三十三年來再次看到自由希望。中共用高科技、極權、束縛監控,人人生活在奴隸恐慌之中,但是自由的呼聲是壓不倒的,因為這是造物主所賦予的、不可剝奪的權利。
本次運動爆發,是因為烏魯木齊的大火,有不知多少人死去,官方數字十多位,但實際可能四十多人。在上海,第一次因為這,發出強力的呼喊,要習近平下台、共產黨下台,而自由的呼聲,也把上海人與維吾爾人連結在一起。
周鋒鎖最後表示,在六四之後,中共因為高科技、全球貿易而生存下來,而現在,一個極權而獨裁的中國,是這個民主世界最大的威脅。我們一定要脫鉤、制裁、對抗這樣的強權。在防火牆的存在之下,中國人被奴役、發不出聲音,任何的貿易都是為強權提供子彈。周鋒鎖認為,在中國防火牆推倒之前,應該停止和中國貿易,只有一個自由的中國才是世界和平和繁榮的夥伴。中國的自由,和我們每個人都有關係。
塔什肯.多萊特|維吾爾人權項目外展專員
塔什肯•多萊特來自美國華府的非政府組織「維吾爾人權項目」,是一位維吾爾裔臺灣人。他認為,現在中國爆發的抗議行動,與中共高壓專制且不容異議的無理蠻橫直接相關。許多人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情況,起身反抗,包括西藏人、吾爾人與香港人等等,且即便力量差距看似懸殊,他們還是持續的在與這個殘暴的政權對抗當中。
清零政策下的高度封控,讓中國人民苦不堪言。塔什肯提醒,遭到種族滅絕的維吾爾人所面臨的壓制是更早就開始的,且強度更到了無法保存族群文化的地步,連信仰伊斯蘭教,甚至只是留鬍子都可能會被抓去集中營。烏魯木齊已經在防疫封鎖下掙扎了超過一百天,而聽聞中共對維吾爾人的歧視待遇,更讓許多海外維吾爾人擔心封控成為種族滅絕的新手法,以防疫之名讓許多維吾爾人活活餓死。
塔什肯表示,也許中國人民認知到,在日常的宣傳、洗腦與刪帖下所試圖隱藏的,這個吃人政權的真實。又或者他們體會到,在中共藐視人權的情況下,他們自己的生命,有多麼的不重要。「不自由毋寧死」已經是一種奢侈,這場大火告訴中國人民,「不自由,你也只能死」。
這些抗議活動,雖然看似源於人民對高壓防疫措施與中共當局的憤怒不滿,但同時也是追求自由的吶喊。如果沒有自由,任何與當局不同的意見或情緒都無處可去;沒有民主,就無法透過體制做出實際的改變;沒有人權,更是連基本生命都沒辦法受到保障。塔什肯希望這次的抗爭能夠與過去那些有所不同,除了不以流血鎮壓做為結局,更是期待能夠帶來真正的改變。
羅子維|反送中運動參與者/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大前外務副會長
曾在反送中運動期間見證中國國家暴力的羅子維說,過去許多中國民眾對香港民主運動諸多嘲弄,成為協助中國政府的壓迫者,使許多香港人心生怨憤,對支持中國民主運動有所猶豫。以往也許有很多仇怨,但作為一個人,當見到民眾不顧一己私利起身對抗暴政,追求自由、民主、人權等普世價值,實在不能沉默。作為一個人,看到當日用在香港的招數,將會重新施展在中國民眾身上,也不能不對公安、武警感到憤怒。作為一個信奉民主、自由價值的人,實在無法不支持正在發生的「白紙革命」。
中國內部的社會運動已經越演越烈,從「反核酸、反封控」到「不要核酸要自由」、「不自由毋寧死」,中國民眾的公民意識已經逐漸進步,由民生問題變成直指制度本身,中國人在追求民主的過程當中,甚至也漸漸明白臺灣、香港、圖博人等以往所承受的壓迫,在昨日在倫敦的集會當中,甚至有中國人喊出「反對武統臺灣」、「中國加油、香港加油、臺灣加油」等口號。
羅子維認為,在追求自由、從壓迫解放的過程中,沒人是孤島,任何有利追求自由的群體都是盟友,也許中國內部有不少大一統支持者,但他相信仍然會有人被這場運動感染,更同情臺港、圖博等地,成為在中國內部的盟友,削弱中國政府的威脅和壓迫。
最後他說道,「不論身而為人,還是作為香港人,我都願意站出來,站在雞蛋一方」,並引用中國流亡作家廖亦武的〈這個帝國必須分裂〉,送給台港中抗爭者:「這個滅絕人性的血色帝國,這個地球災難的源頭,必須分裂;為了全人類的和平和安寧,這個帝國必須分裂。」
札西慈仁|西藏台灣人權連線常務理事/在台藏人福利協會會長
札西表示,70多年來,中共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打壓西藏。33年前,札西在印度聽見學生抗爭時,認為中國應該會改變。但33年後,中共只有越來越嚴重,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打壓人民。在西藏的宗教、教育、族群認同都被消滅,不論是維吾爾人、西藏、香港人,都生活在這樣的打壓下。他感慨,目前國際媒體沒有辦法進入西藏,國際上沒有人知道西藏的情況。
札西認為,在臺灣這個民主的國家,他可以表達意見,而有一天中共如果變了,中國人民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人民需要團結,團結的力量即會達到抗爭的目的。他呼籲,中國人不要被中共封鎖言論與欺瞞,要站出來發聲,讓更多人看見,在世界各地支持自由人權民主的人,一定會支持站出來的中國人,你們不會孤單。
楊 剛|國立清華大學社會所/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研究員
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研究員,同時現就讀於國立清華大學社會所的楊剛,由台灣九合一大選後兩岸企業家峰會重啟、鴻海投資北京清華大學校辦企業清華控股底下的「紫光集團」、乃至該校「清華海峽研究院」恐引入中國因素等等事件,提醒兩岸互動的潛在風險。
他也表示本記者會中以人權、民主、尊嚴、自由為基礎進行的民間互動,才是跨國互動應當採取的路線。他同時也呼籲其他「在台復校」院校、以及國內各大專院校的學生, 如果要體現「兩岸清華情誼」此種連帶,應以「以友人而非同胞、以先驅而非臣民」的立場,站穩台灣主體性的堅持,向中國、香港、烏克蘭、伊朗,以及全世界尚未能自決、自主的民族分享我們的民主經驗。
楊剛以在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的工作經驗表示,台灣的制度是在民主化之後的迂迴嘗試之下成就而成,就如同人約盟戮力將台灣人權機制與國際人權體系接軌的工作經驗一樣。
然而,中國的體制是建立於虛假、吹噓和謊言的自信一個帝國體制,這樣的體制在國際上呈現再多的「制度自信」、向他的藩屬投再多人民幣,都說服不了任何人,也禁不起自己人民的挑戰。
*英文版與會者發言摘要容會後(預計18:00)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