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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祖慈悲 慈祐宮「強拆」普安堂?一場超完美的設局大戲 II


本影片及文字由大暴龍提供

前記
2013.12.15 早上 土城中央路 大雨

將簡單行李丟上車,開車橫過板橋縣民大道,自65快速道路下來接土城中央路,一路上雨勢大到似乎連雨刷都難以招架,剛過祖田里,從高速公路底下左轉龍泉路口,出乎意料的這裡竟然沒有警力駐守。

明天就要強制執行拆除了。自幾年前接觸普安堂以來,在拆與不拆之間來來回回爭扎,也曾經有一次南下辦事,緊急趕回打算前一晚進駐普安堂,後來情勢變化暫緩。這一次,真能再如願?

週一拆,前一個週六警方就封鎖山下的道路了,2010年6月大埔鏟田的前一天同樣以路障圍起四周路口,即使裡面的住家都難以通行。車子停在已經拉起封鎖線的外山門路邊想拍張照片,堵在石階路口的警車裡立即走出一位警員,要我把車子開走。

我幾次問可不可以上到普安堂?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只要我「往上開」…。沿龍泉路一小段左轉小路就是上普安堂的車道,這裡同樣拉起封鎖線,線上貼著「102年12月16日上午9時30分開始執行」的告示。

看來車子是不能往上開了,搞不好連人也要費番口舌才進得去。路邊停好車,背上背包,穿好雨衣,再撐起傘,拿著相機拍了幾張路口管制的照片。拉起封鎖線,低頭穿過走上山,我好奇在路旁天神廟躲雨的警員一直沒有出聲詢問制止。

山路轉角處果然有三塊「豆乾」堆在路旁,這小小一塊可是重達兩三噸,前兩天看到消息有聲援者用卡車吊上來要擋怪手上山,猜想這大概也是警方提早封山的原因。不過,聲援者可能白費心機了,因為這次的強拆本來就預定以人力來拆除。

內山門關著,外邊站著幾位打著各種理由來的不速之客,當然最多的說法就是來「看普安堂最後一眼」。我打了電話進普安堂請人開門,也把這些客人全部夾帶進來,反正這個時間點也無所謂諜對諜了。


雖然明天就有大事情要發生,整個普安堂卻靜悄悄的,沒有一絲「打包走人」的跡象,李榮台仍然不時打電話連絡,嘗試作最後的努力。我帶著相機,再走一遍已經走過無數次的普安堂各角落,拍些照片,就算是「看最後一眼」吧。

中午,在另一處秘密基地聚集了幾位核心聲援者討論明天的「戰略」。細節在此不便透露,重點在如何佈置「兵力」?何時「引爆」汽油?是真的要點燃汽油,不過是打算綁在李榮台身上的汽油,包括點火被警方制止前該說些什麼話?其實就是「與普安堂共存亡」之類的聲明,我在一旁饒有趣味的聽著,明天的戲定調是武場了。

李榮台離開時要了一些空保特瓶帶走。

接下來就是到慈安宮和村民開會。慈安宮欄杆上掛著幾條「誓死悍衛媽祖田」的紅布條,辦公室裡拼起來的大桌子上放著更多寫好、未寫的白布條。到來的村民仍然是基本咖,大難當頭開會氣氛僵直凝重,村民默默無語的聽著李榮台說:希望媽祖田居民團結起來「悍衛普安堂」,仍然沒有人搭話。

李長俊老師在普安堂打電話下來,說土城分局分局長上山來勸普安堂向慈祐宮承租,結果又惹得李榮台不愉快。其實分局長這時上山來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大家心裡應該都明白。

再次回到普安堂,跟來的是記者和消防車。記者上來採訪預備明天一早就有新聞上報,消防車則是先開到內山門前試試明天該擺在那個位置,以便應付可能發生「與普安堂共存亡」的動作。

下午陸陸續續又進來幾位「看普安堂最後一眼」的客人,李榮台乾脆帶著這些客人將普安堂導覽一遍,就像她平時經常在做的事情一樣。

山上天黑得好快,易修在地藏王菩薩前捶缽敲木魚頂禮膜拜,這是她每日的晚課,我心裡問:這會不會是她在普安堂的最後一次?

李老師關上新堂的大門,套上門閂,按熄燈火,瞬間地藏王菩薩隱入暗黑中。我再次走過一遍普安堂,昏暗中的熟悉讓我有份安全感,卻又帶有更多不安情緒,我知道以一個「外人」而言,那是投射過多了。

晚些有記者上來了,說在高速公路底下的龍泉路口就開始被盤查,費了一番功夫才上來。李榮台也開車下山去載幾位癈核行腳的聲援者上來,順便帶了不少睡袋,預備給今晚來的聲援者使用。

到底在明天強制執行開始前會有多少聲援者上來「悍衛」普安堂?每人的心裡都沒有答案。

明天一早可能就會被斷水斷電,斷水倒沒問題,後山的水塔本就是接山泉水可以撐一陣子,但是斷電就沒轍了,到目前為止我不敢把攝影機拿出來用,怕明天真的上戰場沒電就沒戲唱,而且網路也慢得煩人,時好時壞,得拿著平板電腦找訊號好些的點。

臨睡前心頭滿是感觸,百年來村民的委屈無奈如同無頭公案,籠罩在無邊無際的迷霧之中,忍不住在臉書發了一則留言:
「這會是普安堂的最後一夜嗎?
山區網路斷斷續續,收個信件得耐著性子,李老師夫婦這麼多年來,鐵杵磨不成繡花針,終將求仁得仁?
你可以粗茶淡飯,可以淡薄名利,可以日夜操勞,但不能被盯上,因為,你可能失去所有且背上罵名。
這是普安堂最後一夜嗎?我會是個見證。」

從環島癈核行腳趕來的聲援者早已睡得不省人事,我熟門熟路的找到一間「單人房」,溜進被窩裡和衣躺下,以前我就常說要到普安堂來遊玩過夜,沒料到第一晚竟然是在如此情境下。無法入眠是意料中事,即使在意識逐漸模糊裡,會客室那邊仍然傳來一陣陣高談闊論聲。

朦朧中會客室旁的警報器叫個不停,表示內山門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愈來愈高聲的爭吵傳來,一陣下床聲、碰碰的腳步聲往門口衝去,我抓起擺在床頭的攝影機也往門口跑,就在內山門前,一群趁夜色上山的聲援者正和警察拉扯爭論,警察面對突如其來的幾部攝影機和照相機,氣焰立即消了下去,不再糾纏聲援者,卻拿著手電筒猛照攝影機。

警察藉口和李榮台熟識,要求她到山門外講話,聲援者擔心她會不會就被架走因而不贊成,但是李榮台自願被警察帶到停車場遠處說話。他們談些什麼太遠聽不清楚?大概又在勸她不要太強硬抵抗吧!沒多久,李榮台走回山門,聲援者趕緊關上門閂。

回到會客室才發現剛才進來不少聲援者和村民,包括在我睡著時也有幾位記者先上來了。這時才早上五點多,單人房讓給一位整夜沒睡的聲援者,我只能到處晃盪閒聊。看看圍牆外的情況?和記者研判警力可能的「攻破點」和攝影機的擺放位置?

原先討論警力可能從較容易翻過的圍牆進來抓人,但馬上被一位參與過樂生的記者推翻這個假設:警察何必那麼難看的爬牆?把山門門閂鋸開就直接走進來了啊!

天漸漸白了,雨也不再下,看起來今天是個好天氣,對普安堂而言,生死仍然未卜,山下隱約傳來祖田里里長的廣播聲,請求村民上山關心「普安堂」。

是否經此一役後,媽祖田的命運也終究底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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