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霈榆
隨著Netflix、Disney+等串流平台出現，不僅改變了觀眾的觀影習慣，也影響影視工作者的分潤與工作權益。今年五月，美國好萊塢編劇因不滿串流媒體的重映費分配，美國編劇工會（Writers Guild of America）展開罷工向好萊塢製片廠爭取更合理的薪資。緊接著七月，美國演員工會暨美國廣播電視演員工會聯合會（SAG-AFTRA）約 16 萬名表演者也加入罷工行列，這是 63 年以來好萊塢演員和編劇首次同時罷工，截至錄製當下，行動仍在持續。本集《燦爛時光會客室》邀請到對影視產製及勞動權益十分關注的中正大學傳播學系張時健助理教授，探討此次罷工和過去好萊塢罷工有何不同？主要的訴求是什麼？
提高重映費 美國編劇與演員工會齊罷工
張時健表示，近幾年疫情的衝擊，加上通貨膨脹以及串流平台改變了原有的分潤方式，影視工作者的收入不如以往，因而透過罷工要求「提高重映費（residuals）」。「重映費」在以「買斷」為主的台灣較為陌生，美國的重映費主要交由影視工作者參與的工會和片商進行商議，每隔幾年換約一次，訂定基本協約，給予工作者最低數額的基本保障，並根據其曾經參與作品的重播次數得到相應的重映費，過去好萊塢多起罷工也常聚焦於重映費該如何分配的問題。
主持人管中祥表示，在美國幾乎每位影視工作者都會參與工會，但台灣的「演藝工會」大多針對資深藝人舉辦活動，感謝其對台灣影視產業的努力，性質大不相同，很少出現罷工、進行勞資協商的案例。
張時健回應，影視產業的特殊性在於工作者以接案為主，因此美國發展出一套重映費的制度，只要有作品被播放，即使工作者目前沒有執行案子，仍會有收入，使影視工作者維持較健康的工作狀態。台灣的工作者普遍沒有加入工會，相對較無保障，他舉例，每當台灣和美國工作者相遇時，台灣工作者常感嘆美國從業人員的工時固定，擁有各項福利保障。
串流平台隱藏播放次數成重映費難題
Netflix崛起後，許多平台自製電影或戲劇，但由於串流平台的性質已和過去製作方販售給通路以及海外版權交易有所不同，外界難以得知串流平台的實際播映次數，無法計算重映費，創作者的心血在平台被大量放映，不但收入沒有增加，甚至變得更少。
張時健補充，過去美國好萊塢1950、1960年代也發生大罷工，當時製作方就常把影劇遷至沒有工會規範的國家拍攝，取代有強大工會做靠山的好萊塢工作者，免去支付重映費，引發爭議。如今Netflix在全世界各地的自製劇，仍是用新的方式來操作過去的老辦法， 尋找海外當地製作公司負責製作，減低成本。
編劇薪資中位數降低 基層編劇近九成只領最低工資
根據美國編劇工會的統計 好萊塢劇作人目前平均週薪的中位數比起十年前少了4%左右，加上通膨指數換算後，實際薪資水準下滑幅度更高達到23%。所有編劇當中，只有49%能夠領到工會約定的最低標準工資，相較十年前多了16%。 業內最基層的年輕人或剛出道的特約編劇只領到最低工資的比例高達98%，較十年前多出12%。
張時健分析，串流平台的出現使影視產業蓬勃發展，但編劇拿到的中位數薪資卻比過去低，他認為和貧富不均有關。光鮮亮麗的大明星、知名編劇以及製作人往往是金字塔頂端最主要的受益者，但根據演員工會主席近期的訪問提到，在他們會員中有86%的演員薪水無法讓他們在加州生存，必須依靠第二至三份和演員無關的兼職工作才得以生存。此外，工會的會員數增加也是影響因素之一，隨著資方大量引進「備選編劇」試寫劇本，導致工會的會員數增長，卻因大多呈現「準備」狀態，薪資較低，使編劇的薪資中位數降低。
AI技術成熟 演員與編劇面臨取代危機
此次美國編劇工會的另一訴求是應建立使用 AI 進行編劇的合理範圍，不能以 AI 取代編劇工作，確保編劇的工作機會，同時AI生產出的內容不應影響編劇的薪資及工作條件。
張時健說，美國編劇工會承認許多編劇已開始使用AI工具，進行劇情段落設計，例如編劇會下指令讓AI生產笑話，再進行修改，這時編劇與AI雙方的創作便難以切割清楚。另一個狀況是，若最後拍攝劇本參考AI建議修改三成，編劇的薪水是否受影響應降至七成，同樣引發爭議，編劇工會強調若編劇作品已完成，不能因AI的改動苛扣薪資。
除了編劇，隨著AI繪製能力的進步，演員的「肖像權」也引發爭議。張時健指出，演員的賣點在於臉部能進行各種戲劇表演，十分值錢，但對資方而言，若透由動畫取代真人演員能減少製作成本，因此出現不具經紀公司背書的臨時演員肖像常被AI拿來使用的狀況。演員工會針對這點，在此次換約條件中提出，每次AI使用演員肖像演出，演員應得到一部份分潤，或至少需經過本人同意。
如何不被AI取代？
隨著AI及動畫等技術愈發成熟，影視產業工作者將面臨可能被取代的衝擊。張時健指出，透由工會團結工人將是與其對抗最快的方式。以美國的工會為例，其掌握了最核心的生產技術細節，正是資方欠缺的，可成為工會的談判籌碼。另外，談及如何不被AI取代，他認為AI僅能將表演及編劇的智慧在資料庫內複製調整，無法生成全新內容，而真正具藝術價值的作品無法藉由一次次的複製譁眾取寵，且好作品帶給觀眾的震撼往往來自對既有作法的挑戰，所謂「創作的靈光」仍只屬於創作者，是不被AI取代的核心價值。
這場大罷工在至節目錄製當下，好萊塢資方已釋出善意，雙方仍針對AI的使用規範進行談判。串流平台方則願意在保密的季度報告中，向美國編劇工會提供節目的總觀看時數，後續將繼續和工會協商重映費的爭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