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芸屏
近年來，許多學校及公務機關將傳統男女二分的廁所改建為性別友善廁所。但在去（2024）年下半年，由性別友善團體與前台北市兒少代表卓暐凱、馮于倢、李嘉瑩發起的「廁所大冒險：高中校園性別友善廁所大揭密」調查計畫，卻發現11所學校中，有3所學校根本沒有性別友善廁所。其他8所學校的26間性別友善廁所則是無障礙廁所改掛牌，僅有4間為真正改建或新建的「集中型性別友善廁所」，也讓性別友善團體擔心影響障礙者的使用權益。
本集節目邀請到就讀數位實驗高中一年級的馮于倢，同時也是計畫發起人，以及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副秘書長夜盲，一起來討論台灣目前的性別友善廁所究竟面臨哪些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起心動念來調查 性別友善廁所問題重重
這場調查源於馮于倢在台北市兒少委員會擔任兒少代表時的經驗。馮于倢說，當時她和其他兒少代表發現學校的性別友善廁所問題重重，例如僅是將女廁或無障礙廁所改掛牌，甚至根本找不到性別友善廁所，資料標註的位置可能是教室、會議室等與廁所完全無關的空間。然而，教育局的資料卻顯示台北市超過一半的學校都有設置性別友善廁所，也讓他們找上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尋求建議，後來協會又邀集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和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進行討論，最終決定發起調查計畫。
除了形同虛設的性別友善廁所外，根據性別友善團體查詢到的資料，截至2024年6月底為止，台北市73所高中職中僅有45間學校設置性別友善廁所，約4成的學校沒有設置。
其他6成已設置的學校中，不同學校的性別友善廁所品質不一，且並非所有學生都知道校內有性別友善廁所。此外，夜盲也指出，如果僅將無障礙廁所改掛牌，一般學生可能仍會認為是無障礙廁所而不去使用，同時也會排擠身障同學的權益。
性別友善廁所緣起 讓所有群體都能安心使用
2010年，世新大學興建了台灣第一間集中型性別友善廁所，讓多元性別特質與性別認同的群體都能安心使用廁所。不過，性別友善廁所不只能提供跨性別者友善的如廁環境，實際上，傳統男女二分的廁所並不能服務所有群體，例如中性打扮的女性在如廁時可能會受到旁人注目，甚至被詢問、責備。當遇到需要混性別使用的狀況，例如母子、父女，或女性移工帶著男性長者時，傳統的廁所分類也會產生問題。
此外，相較小便斗，馬桶所需空間較大，當男女廁所空間一樣大時，女性廁間數量就會少於男性，加上女性如廁時間比男性長，導致女廁時常大排長龍。這也是集中型性別友善廁所希望解決的問題。這類型廁所的所有便器都有各自的隔間，便器包含坐式馬桶、蹲式馬桶與小便斗，也可能有無障礙隔間。隔間以便器分類而非性別，使用者可以按照個別需求使用。也因隔間是獨立空間，使用者無需注意他人目光。
夜盲指出，學校下課時間僅有10分鐘，多數人都是在這個時段使用廁所，若原本的無障礙廁所只有一間，加上身障者如廁的時間較長，改掛牌可能導致身障學生難以使用廁所，因此夜盲認為學校更適合建置集中型性別友善廁所，才能在10分鐘內提供大量學生使用。
馮于倢也補充，雖然台灣部分學校仍只招收單一性別的學生，但單一性別並不代表所有人的性別狀況和使用需求都相同，校園內也不只有學生，教師、行政人員等都需要使用廁所。此外，校園也可能作為考場，或在假日開放民眾進入，並不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場所。
除了集中型性別友善廁所，夜盲提到，另一種多功能性的性別友善廁所考慮的不只是性別，更希望所有群體都能便利的使用。這類廁所功能性更多元，內部包含無障礙設施，更適合用於醫院，在有許多長者、身心障礙者與病患的情境下使用。不過，夜盲也表示，廁所的改建因為涉及許多管線，加上建築物本身可能陳舊，改建費用高達上百萬，因此雖然理想上一間學校不應該只有一間性別友善廁所，但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教育局目前提出的計畫仍以一校一間為目標。
犯罪率並無差異 安全關鍵仍在於設計
性別友善廁所也經常引起安全疑慮，但夜盲指出，美國有研究發現傳統男女廁所與性別友善廁所的犯罪比例其實並無顯著差異，他認為保障安全的關鍵仍在廁所的設計規劃，例如定期檢查是否有針孔攝影機。
馮于倢以自己的生活經驗為例，雖然她的同學曾表示不太習慣使用性別友善廁所，但這種感受更偏向於奇怪而非恐懼。相較之下，她的學校有一間位於老舊建築內的廁所，由於隔板低矮，加上她的身高偏高，她的手能夠輕易伸到隔壁隔間，這樣的設計讓她和同學在使用時都感到不太安全。
她也補充，台北市其實有關於新建與改建廁所的法規，當中指出每一廁間都應有照明，讓使用者能更安全的使用。另外，法規也規定廁所應安裝緊急求助設備，並落實防偷拍的措施，例如門板的高度必須能防止物體伸入，她認為這些措施對於安全的防護更為重要。
如何看待性別友善廁所 性平教育仍需努力
馮于倢表示，她在國小時各界對於同婚公投爭論不休，讓她既困惑又好奇大人究竟在爭論甚麼，也開啟她探索性別議題之路。在成長的過程中，她認識了許多因非二元性別或跨性別而面臨如廁問題的同儕，讓她更加意識到性別友善廁所的重要性。
她認為性別友善廁所能打破二元性別的象徵意義，讓學生能從生活中理解性別議題，知道有不一樣的性別存在生活周遭，例如傳統廁所通常會採用藍色代表男性、紅色代表女性的刻板印象進行標示。此外，性別友善廁所有時會有簡單的文字說明，這樣的設計具備潛在教育意義，讓民眾知道不論何種性別、狀況的族群都能自在的使用廁所。
雖然努力倡議性別友善廁所，但這段過程並非一帆風順。馮于倢說，她有些同學就無法理解性別友善廁所的必要性，甚至在公布調查報告的記者會結束後，她收到一位學長的訊息，認為性別友善廁所是讓情侶發生性關係的場所。
作為長期關注性別議題的倡議者，夜盲認為這樣的問題反映出硬體空間的建置仍需配合教育宣導，讓校內師生能夠理解性別友善廁所存在的意義與目的。但
夜盲指出，儘管近年來台灣努力推動性別平等教育，不過目前的性別平等教育採融入式教學，因此相當仰賴老師個別的教學狀況與能力。他也說，根據許多性別團體的觀察，大部分學校討論的性別議題仍停留在基礎的生理結構，以及大眾較常關注的性騷擾和性侵害防治上，反而很少觸及多元性別議題。夜盲認為，老師們通常會擔心這些議題較為敏感，但對這些身邊可能已有出櫃的LGBTQ群體的同學而言，性別議題早已存在於生活周遭。
親身倡議與推動 盼性別友善廁所不再形同虛設
這段調查與倡議的經歷，除了讓馮于倢親身體會到倡議工作如何進行外，她也希望能讓更多人注意到性別友善廁所的重要性。同時，她也期盼教育局能夠訂定更加明確的規範並給予學校足夠資源，讓性別友善廁所的建置不再只是形同虛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