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欣怡 中正大學傳播系學生,當時為議場內網路直播主播
318那晚,我們一夜沒睡,看著斷斷續續的直播,人在中正宿舍,心卻飄到了立院。那是個誰也沒想到的夜晚,慷慨激昂的情緒,很快就感染到我們這群「不諳世事」的大學生。
三月十九清晨,我跟張亦惠搭上那班往台北最早的客運,然後走到今天。
想起當下還是有很多事情難以說明。
關於我這部分的詮釋,就從在議場門口靜坐看見有人爬上鐵梯進入二樓開始,我們也擠著爬上去,然後遇見前一晚我們一直看著他報導的直播主,龍三,本來只是想跟他攀談一會兒就要下到議場一樓去參與佔領,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在直播台待了整場佔領。(也是後來才知道龍三服務的陳文成基金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歷史脈絡下形成的基金會,還有更多包含鄭南榕在內的「那些事」。)
對於當時立院內的情況,回顧的人很多,我也難以贅述那些細節了,只能一直跳躍到324行政院的鎮壓。
那天我回到學校處理一些事,晚上看直播的時候得知有一群人衝政院,於是一直看立院內的直播關心政院消息直到半夜,隔天一早滑fb就看見好多哭喊著、流血的人的照片和新聞。
那時候我躲在宿舍床上大哭著打電話給我媽,我問他諸如此類的問題:這不是民主嗎?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人民)?
關於324那天的記憶,我能說的、懷有的也就只有這些,拚不出一個脈絡、零散的碎片。只知道那時候的「悲憤」,除了情緒之外,就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佔領當中,我是直播主小敏;離開我投身參與的這第一場運動之後,我是江欣怡,我有更多議題想參與(包括反迫遷、包括都更,當然也包括樂生保留等等)。而在距離運動一年後的現在,我才逐漸理解,一個擁有話語權卻思想薄弱的人是很難留下什麼的,就好比當時有機會向所有收看直播的人說些什麼,卻總是言不及義的自己那樣。
在「拖鞋直播陣線」的日子裡,我見到了很多人,從他們的言談間獲得了我過去所缺乏的很多想法。這才發現,我對於這場佔領的諸多想像還是太匱乏了,匱乏得只剩下滿腔熱血還有一股腦的衝動。
現在,如果有人問我,像我們這樣平凡的人(或學生)能夠做些什麼?
我會告訴他:思想。我們必須裝備自己,成為有思想的人,不要輕易被說服,要時時批判反省。「把自己組織起來,」是我最近常講的話,雖然也不知道能做到什麼程度,又也許有一天我會放棄這些反抗,但我為現在的生活高興,降落在自己能力可及的地方,感覺比318那時候找不到什麼施力點要來得踏實許多。
在最近這段時間裡看的一些資料、撰文,我也對當時深信不疑的整場運動產生越來越多疑惑、躁動,關於那些不曾在運動中握有權力的人,他們的困境是什麼?這場運動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或影響是什麼?以及所謂的「他們」、所謂的「群眾」又是怎樣的一些人?
「我們」的318運動,如果不試圖留下更廣泛的紀錄與陳述,多年之後,又會是誰的運動?
一直沒告訴別人的是,後來我想起立法院內的佔領,時常是退場前一天晚上,二樓有人抽著菸、有些人鼓譟喧嘩著,還有一陣鼓聲。
他們是我在立院內最容易遇到,卻又最素昧平生的人。如果有機會,好想聽聽這群讓我看來「很酷」的人,他們如何詮釋屬於他們的佔領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