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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罷工的最佳辦法是甚麼?公司厲行軍事管理?政府指派武裝警察鎮壓?重金禮聘人力資源顧問教路?都不是。瑞典製造業工會(IF Metall)代表向惟工記者表示,定期而普及的集體談判可免除工人罷工之苦。該國的集體談判權歷史可追溯至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規模龐大,現時每隔三年就藉此商討擬定全國工時上限工資下限,政府毋須就最低工資立法,打工仔基本權益一樣有保障。面對財團撤資的威嚇,工會代表Ulf輕鬆淡定:「你想撤就撤!」因為工人早有對策。相比之下,香港曾一度獲立法局通過的集體談判權法例,回歸後旋即遭臨時立法會廢除,本地打工仔說不定已經與「瑞典模式」擦身而過。
百年前跨國界反戰 寧撐挪威工人不助改府出兵
瑞典製造業工會上月30日訪港,工會成員Erik和Ulf指瑞典早在1905年已享有集體談判權。工會現有32萬名會員,佔行內工人76%,甚具代表性。工人的工會入會率高,工會與資方談判時才有代表性;但若無集體談判權,工人不覺得工會有助改善自身待遇,也就沒有動力加入工會。
瑞典在十九至二十世紀初有強大的工人運動,1902年曾發動總罷工爭取普選。1905年,在瑞典王室管治下的挪威爆發獨立運動,瑞典的社會民主黨不但沒有被愛國主義洗腦,反而支持挪威人民爭取獨立,宣言「瑞典工人寧可與挪威工人團結,粉碎瑞典暴改」,掀起反戰浪潮。工人拒絕服兵役協助鎮壓獨立運動,並威脅再次發動總罷工。政府企圖立法禁止罷工,結果激起更強烈的民憤。在工人運動健全發展下,集體談判權後來亦逐漸鞏固。「透過集體談判達成協議之後,在協議生效期內我們不會罷工。」Erik解釋,全國層面的集體談判大約每3年會舉行一次,工會和商會就著談判對壘,內容包括最低工資和最高工時,「政府在談判裡面沒有角色。」瑞典打工仔的基本收入並非靠政府立法處理,而是靠集體談判保障。
「三年一度的全國集體協議只不過是設定勞工待遇底線,沒有任何一個地區的僱主有權提出比這條底線更差的待遇。」Erik補充:「具體安排就要再視乎地方層面和工廠層面的集體談判結果,有可能爭取得到勝過全國底線的待遇。」目前瑞典有41項全國層面的集體協議,內容涵蓋最低工資、工時規管、件薪與月薪、加班費、保險和假日工資等。
高科技不怕關廠 企業為工人教育付帳
有集體談判權保障打工仔各種權利,財團會否嫌賺得不夠,威脅撤資?「他們喊撤資已喊了50年,實際上近20多年也有不少公司將生產線移到其他國家,像紡織業就接近全部搬走了。」
不過Ulf卻完全不怕這些恫嚇,「他們說要撤資,我們說『你想撤就撤吧!』」企業關廠打爛工人飯碗,對各國打工仔而言往往是惡夢,經常因此掀起激烈的反關廠抗爭,但瑞典工會卻早有應對策略保住大家飯碗。工會判斷低技術的生產線容易被遷往其他國家,工人職位亦更易流失,因此一早支持當地工業向高科技發展,尤其是產品研究及發展部門。「高科技產業競爭力高,又需要更多高學歷工人,企業就變得難以撤資了。」
為協助原本的工人順利過渡到高技術崗位,而不是像香港工廠北移後連累大量熟手技工淪為低薪的清潔工或保安員,瑞典工會非常重視教育和訓練,集體談判裡也會處理這些範疇。Ulf指出,「工會都支持改善專業教育,會施壓要求僱主付錢承擔工人培訓。」將職業訓練定位為企業有責任承擔的國家產業戰略,而不是推卸為要求打工仔或未來打工仔自掏腰包「自我增值」,亦有助避免勞工階層或其子女背負鉅額學債。
工會成員互助 失業保險抗撤資
除了教育,失業保險也是瑞典工人不怕撤資的原因。Ulf和Erik並不同意香港輿論那種對綜援戶的妒恨,認為打工仔一旦失業亦應該享有合理收入,「我們有很好的社會保障,因為失業了也不必擔心馬上斷了生計,工人就不害怕企業撤資。」
Ulf指工會是互助組織,工人有失業基金,他們向工會繳交250瑞典克朗(約233港元),一旦失業即可領取失業保險,有工開的會員與無工開的會員同撈同煲。由於收入有著落,失業工人毋須為急於找到新工作而自行壓價,又或者強行轉職到其他工種。
三年一度 民主機制選工會代表
Erik和Ulf的同事Peter表示,集體談判的基礎是團結而且組織起來的工人,同時也要有民主機制確保一般會員的聲音得以向工會反映。「我們工會的代表都由一般會員選舉出來,工會大會一共300名代表,都是每3年從全國各地工作場所選出的。」
「瑞典工會歷史悠久,打工仔通常都有加入工會的習慣。」即使如此,Peter指工會依然十分重視會員招募,負責與工人熟絡並聽取意見的組織者就很重要。「大約有10%工會會員其實就在擔任勞工組織者。我們也會借助社交網站,例如在Facebook跟其他工人聊聊近況,再約出來面對面交流。」
不過工人之間亦非事事意見一致。Peter承認白領工人和藍領工人對政治的看法不同,白領對改黨比較抗拒,未必想工會和政黨合作。
近年歐洲排外風潮迅速冒起,前人為支持境外人民權益而奮勇罷工的跨國界精神已告褪色,他認為對民情也有影響:「種族歧視越來越嚴重,西班牙、英國、法國、德國、瑞典,歐洲到處都是。」Peter指排外情緒在瑞典的確影響部份工人,但仍不至妨礙工會實際運作。有意加入工會的工人,均須簽署一份同意書,包括同意「不分種族支持行業工人共同利益」的宗旨,「我每年大約會遇到兩三個工人因此拒絕簽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