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智
周玉蔻事件,總讓我聯想到2007年環保署的周富美事件。
周富美當時在自由時報跑環保。當時,環評會議新換了一輪委員,先前,環評會議好不容易在前任署長任內,從閉門會議改為開放旁聽,但那次會議,環保署卻又改回不開放旁聽。多數記者乖乖遵循。
唯獨小美,硬是進入會議現場。新任署長陳重信要求她離開,她不肯,質疑環評會議淪為黑箱。政風室主任試圖強行將她拉走,爆發衝突。
事後,環保署更發了一紙公文給自由時報,指周富美妨礙公務,表示未來環保署將不再同意周富美至環保署採訪。自由時報也買帳,周富美被調職。
環保署和自由時報的離譜行為,引發許多社運團體聲援周富美。有意思的是,唯獨環保署的線上記者,反倒多認為周富美”手段過當”,認為周富美為什麼不能好好跟環保署溝通呢,為何一定要用這麼激進的手段?
我能理解線上記者的看法,因為當時我是台灣新聞記者協會的執委,周富美也是,和她開過會的執委都見過她與會時的剽悍風格。因此雖然我與富美是朋友,我也聲援她,私下卻難免認為富美的溝通方式若能更”理性溫和”些就好了。
但後來的這些年,每回想起此事,我都非常後悔當年出席某次座談會時,沒有以更高強度的力道聲援富美。
原因很簡單,隨著對新聞工作的反思,我終於漸漸明白,那或許是我們的問題,而非她的問題。台灣的記者被採訪單位圈養慣了,太溫和。當有人採訪手段強悍些,便被視為不被容忍的異類。但,自古任何制度的進步不都是由剽悍者衝撞出一道縫隙的嗎?溫馴者總是優雅地享受進步成果,然後私下議論著衝撞者怎麼這麼激進呢?沒有更好的方法嗎?
後來,富美幾乎是為此被迫離開自由時報。
周玉蔻在馬習會的行為當然可被議論,但若撇開她過去的個人爭議,單論此次事件,在我看來,她的爭議在於模糊了記者的角色,她應該以質問來取代近乎個人立場表態的發言。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奚落她什麼,在那當下,比起守規矩,我更認同她的剽悍。台灣的記者一直都太溫馴有禮了,不管在採訪現場或撰稿時都是如此。
或者持平一點的說法,記者可以有各式各樣的採訪方式,但面對那些不遵循既有潛規則、強悍的潑辣的記者,同業們即使不必個個如此,也該給予尊重而非訕笑甚至排擠。
還有,懷念那些年雖總是吵吵鬧鬧卻能大鳴大放的記協。
公庫07年紀錄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