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張心華
勵馨社會福利事業基金會17日召開記者會，針對近期引發熱烈討論存廢之爭的《刑法》第227條提出修法建議。勵馨主張用《性別平等教育法》和《兒童及少年福利與權益保障法》取代《刑法》，對於原本觸犯法條的「兩小無猜」（指未成年兩情相悅、發生合意性行為，但因一方未滿16歲而遭到訴訟），不再以《刑法》入罪，將改為「未成年人親密關係伴侶事件」，讓學校或社工以教育、輔導方式處理。
兩情相悅何罪之有？ 四成六屬合意性行為
勵馨整合長年的服務經驗，提出「兩小無猜除罪化」的修法方向。勵馨基金會研發專員陳靜平表示，2014年共服務746名性侵害被害人，其中有321名未成年（佔43%），這321名當中，有149名屬合意性行為，也就是所謂的兩小無猜案件（佔46.4%）。
陳靜平認為，其實任何家庭、不分社經地位都有可能面臨兩小無猜案件，一旦雙方提告的話，原本不好的親子關係將更撕裂，父母轉而仰賴社工、諮商師協助修復。且在兩小無猜案件中，由於雙方當事人互為加害人與被害人，父母往往會要求子女作偽證，導致子女產生焦慮與衝突，既不想違背父母，又不想害交往對象之後有案底。陳靜平說，通常和解是兩小無猜案件最後的結果，但補償卻常與金錢畫上等號，形塑出用金錢彌補貞操權及親權的現況，甚至出現把子女當生財工具的父母。
兩小無猜案件所生的司法經濟成本高達2億1502萬元。
兩小無猜除罪化 讓情感教育發揮功能
勵馨基金會研發主任王淑芬說出《刑法》第227條在教育現場的無奈，學校不敢、也不想知道學生們的情感狀況，因為一旦得知學生發生性行為，就必須進行通報，可能會讓學生進入司法體制當中，使得教育現場無法好好發揮情感教育與支持輔導的功能。王淑芬也說，通常兩小無猜案件都不是處理性侵議題，而是情感失落和親子關係等等。
王淑芬表示，兩小無猜案件進入司法後，大部分被判假日生活輔導，重則保護管束，過程約半年至一年時間。她認為，司法並不是真正懲罰孩子，但卻因徒具形式意義，耗費不少時間與精神。王淑芬指出，《刑法》第227條已成為家長控制的工具，未成年人選擇不說，有情感方面的問題也無法求助，因為只要求助，就必須面臨通報。也因為司法箝制太大，通報後就必須以司法優先來處理，使得專業人員無法扮演好原本的角色。此外，光是處理兩小無猜案件一年的總成本就高達2億1502萬元。
基於上述因《刑法》第227條造成的困境，勵馨主張以《性平法》和《兒少權法》取代《刑法》。現行的兩小無猜案件，不再以「性侵害」入罪，將改成「未成年人親密關係伴侶事件」，由學校或社工以教育、輔導方式，處理未成年人的家庭、親子和親密關係。
律師紀冠伶認為《刑法》第227條不能廢，兩小無猜除罪化可再討論。
《刑法》第227條
對於未滿十四歲之男女為性交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對於未滿十四歲之男女為猥褻之行為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對於十四歲以上未滿十六歲之男女為性交者，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對於十四歲以上未滿十六歲之男女為猥褻之行為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一項、第三項之未遂犯罰之。《刑法》第227-1條（俗稱兩小無猜條款）
十八歲以下之人犯前條之罪者，減輕或免除其刑。
性器官成熟＋具備性知識＝性的同意能力
律師紀冠伶解釋《刑法》第227條如何界定年齡，「性行為的成立不是每個人一出生就可做，必須等到你的性器官成熟。」紀冠伶說，經調查發現，大部人的性器官在14歲已經成熟，才能進行性行為，所以會有第一項、第二項來保護未滿14歲之人。
但即使性器官成熟，也必須了解什麼是「性愛」，因此14歲以上未滿16歲欠缺完整性知識，必須受到第三項、第四項保障。紀冠伶說，唯有在性器官成熟並具備性知識，才有性的同意能力。
《刑法》第227條廢與不廢？ 紀冠伶：當然不能廢！
紀冠伶表示，只要是以強暴、脅迫、恐嚇、催眠術或其他任何違反意願的方法所做的性交行為就是「強制性交罪」（《刑法》第221條），不分年齡都要處罰。而《刑法》第227條則是用來保護14歲以下性器官未成熟以及14到16歲欠缺性知識的未成年人，由於被認定沒有「性的同意能力」，所以即便「合意性交」仍須受罰。
《刑法》第227條「當然不能廢！」紀冠伶直言，孩子根本沒有意願可言，因為什麼都不懂。如果廢掉了，就等於對16歲以下的「合意性交」，完全沒有任何處罰。
有條件除罪化？ 兩小一定要無猜
對於勵馨提出《刑法》第227條第三項、第四項除罪化的想法，紀冠伶說，第三、四項規範的緣由是欠缺性知識，但現今網路發達，孩子們從中獲得各種性知識，因此她認為可以考慮看看。
另外，紀冠伶也澄清，兩小無猜的前提必須建立在雙方是交往狀態，並在愉悅情況下發生性行為，並非所有與14歲到16歲未成年的性行為都是兩小無猜。若是真正的兩小無猜，紀冠伶認為，是否還要用刑事案件來看待，或交由《性平法》處理，值得大家共同再討論。
與《刑法》第227條相關的法律。
正視青少年情慾 加強情感教育
台灣少年權益與福利促進聯盟秘書長葉大華表示，兩小無猜案例在校園裡出現非常多悲劇，已經不是用司法還當事人公道，而是淪為家長在背後操弄的工具，只為還給家長心中的公道，忽略當事人的最佳利益，犧牲雙方情感及家庭關係。
葉大華提及，親密關係和性行為的資訊已非常普遍，且性行為有很多層面，不只是生理成熟度，還有心理。對應到兩小無猜除罪化的修法過程，葉大華認為必須思考法令的設計是否有考量到心理因素。生理界線用嚴格、高標準的《刑法》來規訓，但有關心理對於性行為的需求和知識探索，這部分要怎麼規範？
葉大華希望能回到教育體系來思考，在觀念先行於行為的時候，才能夠來看刑罰的設計是否合理、符合比例原則。她表示，與其花費這麼多警政司法經濟成本，不如關注兒童、青少年在不同發展階段中需要何種資源，以便提供協助、建立情感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