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wikipedia
文／許全義（台中一中歷史科教師）
科技影響鉅大，大到讓我們的社會成為高風險實驗室。如抽菸會不會致癌? 全球暖化、氣候變遷是否人為造成? 其影響長遠來講對人類文明是災難還是福祉? 吃頂新黑心油會不會有損健康? 吃基改食品安不安全？傳統核能發電廠安不安全？吃美國瘦肉精豬肉好不好？……似乎總是充滿疑惑，然後由我們公民每天用身體做實驗，try and error，來解決這些科技爭議，而不是用真正的實驗室證據。
如以香菸戰爭為例。WHO估計，二十世紀死於菸害的人超過一億；而到了二十一世紀還會擴張到十億。我們讀歷史的看到這種數據就很好奇，為什麼納粹屠殺猶太人六百萬，就舉世沸沸揚揚了。幾乎無人不認為種族滅絕是很大的邪惡。美國槍枝氾濫，一年害死一萬人，就搞到歐巴馬淚流滿面，違憲推動槍枝管制運動。可是菸草公司害死那麼多人，為什麼年輕人還是可以在各便利商店取得香菸呢？
香菸公司有什麼法寶，不僅讓自己免責，還可繼續賺錢呢? 一言以蔽之，就是打迷糊仗，讓社會大眾感到疑惑、不確定即可。
Translation: “Knight against Death and Devil” (Ritter gegen Tod und Teufel) “Tobacco and Cancer” (Tabak und Krebs) ( source: wikipedia)
有意識反菸的，可以推到希特勒[1]，如封面圖片說香菸會吃人，左邊這張圖則宣稱，抽菸會致癌。我們今天不得不佩服納粹陣營。他們真是先知。因為菸草一般有七百種以上的化學添加物，其中至少包括五種被聯邦政府認定為危險物質(hazardous substances)，而且環保署也將煙草視為一級致癌物。 Surgeon General 指出香菸和其他形式的菸草會令人上癮，尼古丁正是其中的罪魁禍首。藥理學上，尼古丁上癮和海落英與古柯鹼上癮的效力一樣。[2]
1950年代，菸草企業就知道香菸非常有害，他們在自己的實驗室中證明 :香菸會使動物致癌，以及尼古丁在藥理上係可以令人上癮的化學物質。 然而，菸草公司至今仍致力於科學研究，說服大家：尼古丁不會令人上癮，抽煙致癌和導致心臟病的說法並不公允 ( 影音 )。
菸草公司在1954年創設香菸研究委員會，宣稱它係獨立的健康團體，致力於發現有關香菸的真理，並透過公正無私的科學研究釐清香菸對人體所產生的效應。 然而，此委員會所主導的研究計畫旨於證明：「抽煙不會危害健康，和尼古丁並不會比其他物質更容易讓人上癮。」 所有具潛在傷害的研究計畫都暗渡陳倉到一特殊計畫領域，由律師掌控，也就可藉著訴訟代理人的特權，對公眾和私人訴訟者隱瞞研究結果。這使得菸草公司達成許多重要目標：一方面對大眾展現出自己係真正關懷其消費者福祉的企業﹔一方面又藉著保證會即時曝顯任何對健康有害的物質，來迴避政府或其他人的審查﹔此外，此委員會在法律訴訟上也有好處，發展自己的科學證人和專家證詞，實際上卻隱瞞可能對其有害的資訊。
有關香菸的健康效應，菸草企業的研究在1960年代前，就指出吸煙會致癌，可是他們對社會大眾卻說：「有關可否致癌的因素判斷，科學到目前為止還不清楚。」在1970年代，菸草公司所主導的科學研究迫使企業的研究人員不得不承認，抽菸者吸入一氧化碳會逐漸導致其產生嚴重的健康危險。而菸草中鋰氫氧化物(lithium hydroxide)的成分在降低一氧化碳濃度上非常有效，但是此效應卻又會活化致癌因子。然而，菸草公司的發言人對社會大眾的聲明，卻又說，對於抽菸的人何以罹患某些疾病的數目遠大於不吸煙者的問題，仍然還沒有基本答案。Brown & Williamson宣稱：「香菸致癌的說法，並非事實，而只是一種聲明。」 Philip Morris 向大眾表示：「因為缺乏抽煙有害性的相關研究，所以質疑抽菸會導致心血管疾病的說法，是否有可信度。」
菸草公司早在1970年代開始進行二手菸危害的研究，在實驗室測試中，發現二手菸含有致癌物N亞硝胺（N-nitrosamine）。可是在1980年代，第一篇將二手菸和肺癌聯繫在一起的科學研究報告出版以後，菸草公司卻發動密集的廣告陣營，攻擊進行此研究的科學家的可信度，並藉此質疑他的研究成果。當然，菸草公司的研究人員私底下都表明：發表此研究報告的Takeshi Hirayama( 1923-1995)是對的，菸草公司也知道Hirayama是對的;然而，菸草公司還是發表質疑Hirayama的相關聲明。
有關尼古丁，菸草公司遠在1963年的研究便指出：尼古丁係致癮媒介﹔以及香菸基本上是傳送尼古丁的設計。研究總結：「習慣性吸入尼古丁，會傾向恢復內分泌系統的生理正常運作，所以所需要的尼古丁劑量也就愈來愈高。此無意識的欲求解釋了個人何以會對尼古丁的上癮。」但是，就在同一年，Ｂrown & Williamson的副總裁和董事會私底下指出尼古丁會上癮，如在1994年六月的情形一樣，可是此全國最大菸草公司的總裁在面對環保署時，卻堅稱「我不相信尼古丁會令人上癮，尼古丁只是香菸口味考量上非常重要的成分。」
在1970年代早期，研究顯示：低塔（low tar）／低尼古丁的香菸和一般的比起來，如果不是更具傷害性的話，其實也一樣危險。因為吸煙者會更常抽，增加香菸吸入的深度與持續性，來滿足他或她對尼古丁的癮。藉著在市場上推出低塔／低尼古丁的香菸，菸草企業可以賣出更多的香菸，並廣告此表面上看起來較安全的產品。實際上，抽這些香菸的人當然會曝露在更多的塔和更有害的化學物質中，但是菸草公司卻以安全的假象，欺騙引誘他們。
最近在華盛頓月報(Washington Monthly )有篇文章如此描述菸草工業的策略：「塔用來讓香菸有味道並且帶來疾病﹔尼古丁則像古柯鹼和海洛因一樣讓他們上癮。」所以在1960年代，當大家開始覺得香菸會致癌時，菸草產業開始行銷低塔，低尼古丁的品牌。此後，這些產品愈來愈能掌握整個市場，從1967年百分之二的市場佔有率，到今天已經超過百分之六十，並且繼續使抽煙成為可預防的死因之首。當菸草公司要使你相信，你或許也就認為抽低塔的安全多了。
1993年的蓋洛普調查，顯示百分之四十八點三的成年人便真的如此想。但是，豐富的科學證據與此相違背。科學家和Surgeon General都相信低塔香菸會產生更大的危險性。這怎麼會如此呢？首先，低塔香菸讓抽菸者有不戒菸的藉口。第二，菸草公司所行銷的香菸，遠比消費者所能理解的，還傳遞更多的塔和尼古丁。問題癥結在於‘補償作用’，也就是以更深沉的吸法，弭補塔和尼古丁的含量降低的傾向。大部分抽低塔菸的人並非舒適的滿足於降低的塔和尼古丁，反而菸抽的更兇，更用力。又因為會用力的吸入肺中，抽低塔菸的人實際上提高其危險性。然而菸草企業每年卻花費四百億美金以上，來打廣告，宣傳像低塔菸這樣的產品。某雜誌上的廣告寫著，「如果尼古丁已經成為你關注的重點的話，請試著改抽Vantage。」Carlton的訴求更是直接:「如果你抽煙，請試試Carlton。」結果，三分之二左右的癮君子真的改抽那些號稱降低塔和尼古丁含量的菸。
菸草產業，此時，卻又藉著添加可以提升尼古丁效應的阿摩尼亞和其他的化合物，讓尼古丁更容易傳入癮君子體內。譬如，Ｂrown & Williamson在其為捲菸葉的和產品開發的員工所設計的五十四頁的操作手冊中，解釋阿摩尼亞化合物如何將尼古丁轉化成某自由基，而更快速的被吸收到血液中。科學家和市場行銷專家因此認定阿摩尼亞處理過的產品係「萬寶路的靈魂。」就這樣，阿摩尼亞添加物讓「企業可以降低塔的含量，又可以讓癮君子在吸入更少量的尼古丁下還覺得更嗆。」濕潤劑（Humectants），諸如甘油（glycerine）和丙烯乙二醇（propylene glycol）也一樣可促進尼古丁的衝擊，以確保尼古丁的量不會降低，並使得菸更容易吸入肺中。同樣的，濾嘴的改變也是讓製造商可以降低塔的含量，卻可提供更高百分比的尼古丁。
菸草公司從1950年代以來打迷糊仗的策略，後來更是成為各個巨獸髒手仿效的典範。只要有人質疑，巨獸公司很快就會部屬科學家反質疑。換言之，就像菸草公司最喜歡說，抽菸是否會致癌，並無科學證據或結論。美孚或台塑之類的石油公司，也喜歡說，全球暖化是否人為所造成的，尚有疑慮; 而且全球暖化或氣候變遷長遠來講對大家可能是好事情。孟山都會說，大鼠活到三年本來就會得癌症，跟是否吃基改玉米沒有甚麼關係? 農達( roundup )是否造成蜜蜂迷航與集體滅絕，尚有疑慮等等。因為只要大家多疑惑混沌一天，他們就可多獲利一天。國民黨同樣也仿效菸草公司。國民黨不僅控制立法和行政，擁有龐大黨產和利益網絡。台灣主流媒體、司法體制、軍隊和地方鄉鎮里長也幾乎都是國民黨的天下。儘管如此，當他們把台灣搞得烏煙瘴氣時，國民黨會說這是因為”藍綠惡鬥”。因為大家只要對國民黨應負的責任，疑惑一天，它就多一天掠奪。只要大家對國民黨多寬容一天，政治是眾人之事就遲延一天，成為少數人貪贓枉法的禁臠就多一天。
總之，巨獸髒手最喜歡打迷糊仗了。只要一片混沌，他們就還是可以睜眼說瞎話，反覆平庸下去，造成巨大的邪惡。
資料來源：http://en.wikipedia.org/wiki/File:Cancer_smoking_lung_cancer_correlation_from_NIH.svg
資料來源：WHO
依據2008年WHO資料 所畫成的全球吸煙男性人口比例圖
資料來源：http://en.wikipedia.org/wiki/File:Male_Smoking_by_Country.png
[1] 有關希特勒反菸的努力請參照Robert N. Proctor, The Nazi War on Cancer ( Princeton University, 1999).
[2]如研究顯示 百分之七十的抽菸者想戒除 而約有百分三十四的人每年都嘗試 但是只有百分之二點五的人成功 參見”Cigarette Smoking Among Adults in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Vol. 273, pp. 369-370 (19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