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 余嘉榮(透南風工作室總編輯)
2016年1月18日上午10點我準時抵達後勁社會福利基金會報到,一路上我不斷檢查我的老舊相機有沒有電池、記憶體容量夠不夠?因為我知道今天早上會有珍貴的影像需要紀錄。
說來有趣!我之所以知道將會有事情發生是幾天前反五輕運動的老戰將劉永鈴打電話給我,他在電話那頭興奮的說1月18日中油要跟後勁這邊召開遷廠的協調會,如果中油還是不答應要把油槽遷走,那麼當天他們就要開著怪手去把中油高雄煉油廠的西門拆掉!講完之後劉永鈴開心的補充說:想到要去拆西門,我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起來!(劉永鈴多年前中風之後就行動不便、精神不佳。)
諷刺的是劉永鈴的開心其實是來自於他打從心底就不相信中油會履行承諾真的把油槽遷走,所以他等著看「怪手拆西門」的劇碼上演。因為中油對於遷廠一事其實已經連續黃牛了二次!讓我們把時間拉回到1990年的9月,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帶了千名的鎮暴警察夜宿後勁,以優勢警力單方面強迫後勁人接受所謂的15億「回饋金」與25年後(2015年)遷廠的條件,才平息了後勁人自1987年7月發起的反五輕運動。
結果當後勁人歡欣鼓舞的在2015年12月31日這一天準備歡送中油遷廠時才發現,中油還留著42座油槽打算繼續運作!於是郝柏村與中油對於25後遷廠的承諾完全跳票!2016年1月1日早上,中油高雄廠高層承諾他們將於1月11日上午針對遷廠進度提出完整說明。結果在1月11日的說明會當中,中油副總經理吳清陽等人對於後勁居民的要求僅以「這個超過我的權限」為理由拒絕承諾。當時現場民眾群情激昂、幹譙聲不斷!最後高雄市議員黃石龍要求1月18日再次召開協調會,中油務必提出具體的遷廠及抽油計劃,否則將再度抗爭。
時間又回到1月18日這一天的上午10點,當我走進去協調會場時,劉永鈴就開心的叫住了我,我開玩笑的問他真的有怪手喔?他說他們找了3台怪手在附近待命,看看協調結果如何,隨時可以出動拆西門。果然整場協調會議的結果就如劉永鈴所預期的,中油代表吳清陽副總經理、李順欽執行長等人依然無法可以確切的說明拆遷期程,依然以「這個超過我的權限」來塘塞憤怒的後勁人。而且令人氣憤的是中油根本沒有擬訂完整的拆遷計畫,只是在會場發了2頁的綱要式說明就想說服後勁人。
這場會議於是又在眾人不斷的三字經與辱罵中混亂進行著,最後鐵青著一張臉的後勁社會福利基金會董事長羅金柱痛罵中油把後勁人都當笨蛋,後勁人不歡迎他們,也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他們談,最後嚴厲的請他們離開,後勁人要自己商討對策。而被轟下樓的中油代表們一出了基金會大門馬上就被大陣仗的媒體包圍,中油李順欽執行長對著媒體大吐苦水,表明中油公司的無奈,他對媒體表示中油高雄煉油廠要處理執行42油槽,29個油廠的標售與拆遷作業至少需要3年的時間,而這些都是國家資產、國家政策,真的也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幾經考量之後,後勁人的怪手最後沒有出動,讓劉永鈴很失望!)
其實中油代表們所提的種種說明與無奈,後勁人當然都可以理解,只是他們無法諒解的是這些作業、這些行政程序不就早該在2015年12月31日之前就該處理完成的嗎?政府與中油怎麼可以一再讓承諾跳票!欺騙鄉親,然後才來這裡跟鄉親說你們的無奈?
這兩場沒有結果的協調會給後勁帶來無可預知的隱憂,到底中油高雄廠的遷廠後續該如何進行誰也說不準?!面對著大家的氣憤與無奈,我突然想起了在後勁跨年晚會開始之前,後勁社會福利基金會在活動中心辦理的「反五輕好朋友-回娘家」的活動,其中人間雜誌的老前輩范振國先生講了個動人的小故事,他說:年輕的時候因為忙著參與臺灣各處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結果連自己的老婆生產時都不在身旁,後來當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就問他說:你是跑船的船員嗎?怎麼忙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也不知道!後來范振國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同樣為著臺灣環保運動奮戰的粘錫麟先生,粘老師聽聞之後大笑說:對啊!!我們都是陸上行舟的人!
自1940年代日本人在半屏山下興建海軍燃料廠開始,後勁人就犧牲了生存環境甚至是生命去滿足臺灣的經濟發展,他們純淨的地下水染滿油污,空氣中充滿黑油。後勁人以3年的反五輕運動換來25年的遷廠承諾,結果如今依然得不到圓滿的落幕,這反五輕運動的未竟之路不就是一段漫長的陸上行舟嗎?
※延伸閱讀:
《堅持-後勁反五輕的未竟之路》好書推薦
【2015高雄‧後勁新生】讓我們一起見證反五輕的最後一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