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擷取自電影阿凡達劇照
文/張正
「如果文明是叫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帶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這是電影《賽德克．巴萊》的主打台詞。日本殖民者設置了象徵文明的學校、郵局、醫院，強迫原住民改變生活方式，主角莫那魯道以奪回原住民的驕傲為號召，終於引爆相互毀滅的霧社事件。
文明與野蠻，原本就不該是幸福與不幸福的對立，而文明與野蠻，也不是以硬體設備、經濟發展作為唯一的判斷準則。以「文明」為旗幟，強迫他人改變生活方式，恐怕才是最野蠻的行為。
遺憾的是，包藏著經濟利益的文明大軍，仍然持續攻城掠地。
柬埔寨的阿凡達，挺身守護家園
這個柬埔寨的例子，也和電影有關。一群來自柬埔寨東北白朗森林（Prey Lang）的民眾，裝扮成電影《阿凡達》（Avatar）中納美人的模樣，前往首都金邊抗議。
在《阿凡達》這部虛構的電影中，地球人覬覦潘多拉（Pandora）星球的珍稀礦產，派出先進武器大軍壓境，潘多拉星球的納美人為了保衛家園，誓死抵抗。納美人的困境，就如同這批柬埔寨白朗森林的居民，他們原本賴以維生的大片森林，被政府租給大型企業種植橡膠。
除了這起抗議事件之外，在柬埔寨南方的高興省（Koh Kong），因為台灣和泰國企業要在當地興建製糖產業，二百五十三個家庭流離失所。首都金邊也不安寧，一間中國企業與柬埔寨政府合作填湖造陸，興建大型賣場與豪宅，湖邊的住民也得被迫遷離。
柬埔寨政府相信，國外投資有助於改善柬埔寨的經濟。代價是，每年約有三萬人被迫遠離家園。
但，也不是沒有反抗成功的案例。
菲律賓的科地雷拉，護鄉成功的代表作
一九七四年，菲律賓國家電力公司與世界銀行合作，預定在菲律賓北部的科地雷拉（Cordillera）地區興建水壩。這個建壩計畫一旦實行，數個原住民村落被淹沒，數百個世居此地的家庭被迫告別祖先的墳地、親手栽種的田園，以及世世代代的集體回憶。
科地雷拉的居民群起抗議，政府的回應則是派出大批荷槍實彈的軍警。一九八○年，當地長老馬克林．杜拉格（Macling Dulag）在拒絕政府賄賂之後遭到暗殺。然而，長老之死非但未能嚇阻居民，反而激起更強烈的抗爭，部落之間簽下誓死護鄉的協定，終於迫使菲律賓政府取消建壩計畫。
一九八四年，科地雷拉人民組織聯盟（Cordillera’s People Alliance）將馬克林．杜拉格長老被暗殺身亡的日子定為「科地雷拉日」，藉由紀念活動凝聚人民、促進團結，他們更將視野跨越國界，邀請世界各地的原住民組織前往參加。
悲壯之歌唱不完……
某部分人的文明與發展，極可能是踩踏著其他人的血淚前進的。更令人悲傷的是，這不只是八十年前在台灣的往事，也不只發生在東南亞，今天的台灣，悲劇仍不斷上演。
就在電影《賽德克．巴萊》叫好叫座的同時，台灣東部的阿美族人組織了「阿美族守護聯盟」，向政府、財團抗議，要求土地正義。因為他們世居的傳統領地，在日本殖民、國民政府來台後逐一失去，台糖、台肥、中鋼等大企業一一進駐，在未經原住民同意的情況下，獵場成了工廠，耕地牧地成了辦公大樓，而原本屬於人人都能去的美麗海岸，也將被私人企業圍起興建高級飯店，只供少數有錢人享用。
電影不只是電影，我們也不該以為看了電影，掉了幾滴眼淚，自己就算是正義的一方。
（原稿刊登於2011年國語日報週刊，收錄於《外婆家有事：台灣人必修的東南亞學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