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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書】身處苦痛的母親 堅定用愛與社會對話

圖 / JOHNNY LAI

文 / 葉秉憲 (心理工作者)

她道出了生命的無常,表達了自己面對這個事件結果的悲苦,不執著於所謂的善與惡之間,更努力的跟身邊的人生活在一起,傳遞對人與社會的關懷和愛。

在最近殘酷的社會事件中,一如往常的引起了社會中對立的氛圍,可預期的這個狀況與民眾們被挑起的激烈情緒有關,人們可能感覺到深層的擔心與不安全感,也可能因此而憤恨不平。但無論如何,人們高聲疾呼或喃喃自語,都是為了平撫自己心裡所感覺到的澎湃。這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之中,有一位母親很堅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雖然她會流露出自己的傷心,我們也能聽見她心碎的聲音,但她還是挺著時而抽搐的身軀,勉強站立著,向社會呼喚著愛。

2016/3/28 中午 媒體採訪逐字稿

小燈泡因為跟我說她很想弟弟妹妹,要去接他們。但是我很傷心,也很難過,我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弟弟妹妹了。

那我認為,這社會一直在談家庭、教育,以及工作間的平衡,我辭職回家帶小孩,我沒想到這個社會是如此的不安全。

我真的很希望,政府各級單位能夠做些事情,讓媽媽放心帶小孩,或者是讓媽媽放心工作。

另外,我認為,這樣子的隨機殺人事件,凶嫌基本上在當時是沒有理智的,這不是靠立什麼法,怎麼做處置,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我還是希望能從根本,從家庭、從教育,來讓這樣子的人來消失在社會上面,我希望我們以後的子子孫孫都不要出現這樣子的人,謝謝。

事件發生後不久,在新聞採訪上,這位媽媽驚魂未定的訴說著與愛女的對談,以及對於一切事情的懷想。但接續著的,她便把自己所面對的處境轉向整個社會結構的喊話,她試圖在自己的經驗上展開現存的家庭、教育和社會安全的問題,試圖用自己的傷痛來呼喚社會的注視。她所希望的,是要社會大眾在這個事件上注意到社會現象的整體,從更根本的方向來促進社會朝著良善的方向前進。對我來說,她的這一段話,充滿了愛,除了希望喚醒人們對於當代社會的愛,更希望這份愛能夠延續,到未來的子子孫孫的世代。

2016/3/30 凌晨 (Claire Wang臉書)

  1. 案發當日,我已公開說明,目的就是不想要不正確的訊息以訛傳訛。希望任何與事實不符的報導、新聞都能移除。
  2. 案發現場不堪入目、未蓋白布的照片、影像,請移除,我不忍我的其他孩子看見
  3. 住家附近的相片、影像,也請移除。我們的事情,已經對周遭的鄰居們造成了許多的不便,請容許我們仍保有些許的空間喘口氣,也盡可能減少對鄰居們的困擾
  4. 我、先生、小燈泡的照片可使用,其他家人朋友,尤其是其他幼兒的照片,請千萬不可刊登,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希望這件事情對他們的陰影能降到最小。
  5. 臉書、部落格暫不關閉,是因為我們希望小燈泡的離開,真的能喚回什麼。臉書上標註為只限朋友的內容,請勿公開,也請能看的到內容的朋友,切勿轉貼。

最後的最後,真的很謝謝媒體朋友們對我們的友善。以前,我以為媒體總是會張牙舞爪的扒出新聞。昨天,我沒有看到太多對我們負面的報導,今天,我講到第二點結束的時候,現場的一片安靜,真的有震撼到我,謝謝你們靜心的聽我說完,謝謝你們尊重我們的發言,謝謝你們沒有窮追猛打。辛苦了~

接下來的兩天話題不斷延燒,許多團體都積極的想要在這個議題上延伸出一些論述,有的想要以嚴刑峻法來杜絕此類悲劇,有的希望藉由呼喚群眾現身來堅定立場,但在此時,這位堅強的媽媽,在她身心俱疲的同時,除了回應從四面八方送來的關懷,也始終清楚的闡明自己的立場。在臉書上,她堅定的保護自己的家人,也保護這個社會上的所有關注這個事件的人,雖然希望藉由自己的經驗喚醒些什麼,但也不忘了溫柔地守護著人們。這些堅定而且溫柔的文字,就如同她在媒體採訪地現場所感受到的一樣,能為看見的人帶來寧靜,卻也同時震撼人心。一位堅強的媽媽,除了面對自己的悲傷,還同時愛著目光所及的人們。

2016/3/29 傍晚 (Claire Wang臉書)

……對我,這不是一個社會案件,對我,這只是『我的寶貝發生意外走了』

2016/3/31 早晨 (Claire Wang臉書)

你們有你們的情緒需要抒解,我能理解。但我也有我情緒需要處理。如果,如果,如果,你們愛我。如果,如果,如果,你們願意尊重我。我真的希望這裡可以悲傷、可以感動、可以懷念,但不要批評、不要仇恨、不要憤怒,我真的希望在最後的最後,他的心中,仍然只有對這個世界美好的回憶。小燈泡外表很美、很可愛,但那都遠不及她內心百萬分之一的美,她溫柔而柔軟的內心的可愛。

我很真心、用力的請求,在開口前,留個步、深個呼吸,把你們的負面情緒留在門外頭,或收到心裡最深處,讓小燈泡感受到你們滿滿的愛,就夠了。

在社會輿論沸沸揚揚的討論犯罪事件的解決之道同時,這個溫柔而堅定的媽媽,站在她的困頓之中,勇敢並且持續地說著話,以她的話語撫慰著人心,也試圖傳達她對整個世界的愛。這些平穩的字句或許無法在媒體上博得焦點,但實際上卻蘊含著人在面對最悲苦的處境之中的大智慧。在她所身處的苦痛中,她的大智慧,其實為我們捎來了貴重的禮物,這個禮物不只用在人生當中,更是一個改變社會環境的根本之道。是她的話語,更是她身處困頓之中還能夠站出來的這個「行動」,有著震攝人心的力道。她的現身彷彿正告訴我們,愛身邊之人,然後愛整個世界,即使遭逢苦痛,也會因為愛而有力量修復,不止修復自己的傷痛,也修復社會裡的驚恐,與其延伸而出的暴戾之氣。這位勇敢的媽媽,讓我知道,人的力量,愛的力量,是真的能夠呼喚出轉變社會的能力,也能成為當前社會許多困境的解決方案。但更進一步讓我思考的,是要如何能在這個社會中,讓更多人接收到,身處苦痛中,這一位媽媽所捎來的,充滿愛的禮物。

期望每一個人用自己的方式愛人。然後,能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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