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由作者提供
文 / 鬆餅巴洛克
時間:2016/3/22,星期二
天氣:晴天
溫度:攝氏10度
陽光燦爛的春天!今天我的待辦事項滿載,每件事情都很重要,刻不容緩必須盡快完成。我計劃去拜訪位於布魯塞爾機場附近的庇護工場,下班後還要去學校家長座談。
【8:00 布魯塞爾機場入境大廳自殺炸彈客引爆】
8:15
步出中央火車站,快步經過國會和首相辦公室,來到車流繁忙的藝術路和法律街路口,再走幾步路,就是「台灣大使館」,又稱駐歐盟兼駐比利時台北代表處。
一輛普通汽車掛著藍色警鈴,恨不得要所有車輛閃邊,大搖大擺呼嘯而過。我納悶,「平時這種警鈴叫囂的場面,只出現在達官貴人外國使節車隊,而且汽車是可以當鏡子使用的黑頭車,搭配神氣的重機車警察,怎麼會冒出這輛奇怪車輛呢?」
疾速穿越四個紅綠燈,身後又來一輛類似的車輛。
9:00
同事陸續抵達辦公室,我忙著打電話,眼睛餘角瞥見到辦公室裡的騷動,好像有大事。回到螢幕前,人事主管發信說明機場發生爆炸,火車交通受到影響,還沒抵達辦公室者,可視情況在家工作。
我趕忙打行動電話找負責送孩子上學的柳哥,查問是否需要特別為此出勤。行動電話沒有反應,這個時候應該許多人跟我一樣,正在尋找家人,確定對方動向,難怪行動電話網路癱瘓。
【9:10 自殺炸彈客在剛離開Maalbeek(Maal小河站)開往Kunst-Wet(藝術法律站)的地鐵車廂引爆】
9:17
再次回到螢幕前,直接打開荷語公共電視台新聞網站。果然,官方呼籲民眾使用網際網路社交媒體或市內電話聯繫,因為現在行動電話網絡已經超載。網站也轉載一張Maalbeek地鐵站出口冒煙和受傷民眾坐在人行道的tweeter照片,我和鄰座同事,不約而同深深嘆息,無法相信眼前的新聞照片,真的有第二個爆炸案?現場就在辦公室附近?
9:30
新聞確認Maalbeek地鐵站的爆炸,所有地鐵站關閉。為了安全和救援,封閉地鐵站前的Wetstraat法律街,它是我上下班必經之路。不久,所有火車站關閉。
鄰座同事,是土生土長的布魯塞爾人,臉色凝重,她的手機震動不停,家人朋友互相確認是否平安。我預計半小時內出發坐公車去機場附近的庇護工場,De Lijn公車網站說明進出布魯塞爾的公車無法準點服務。趕緊跟庇護工場聯絡,詢問他們是否正常工作,我們決定更改會面時間。才剛掛電話,公車網站也宣布停駛所有進出首都的車次。
我乾脆主動跟學校聯絡,取消下班後和兩位老師的家長座談會,公共交通全部斷絕,我該如何回家?我該何時和公婆聯繫,請他們代為照顧兩個孩子?
直升機、救護車、警車的聲音,一波又一波彷彿大海波浪,在辦公室裡來來去去,許多同事都無心工作。 台灣時間即將進入下午五點,我查詢台灣新聞,好像還沒有媒體報導。趕在家人擔憂前,主動報平安。住在布魯塞爾的同事們,紛紛提供住宿,給我們這些可能回不了家的人。
12:15
原定利用拜訪庇護工場順途外出午餐,取消約會,只好抓緊時間到路口的阿根廷三明治店。我忘了我身處爆炸地鐵站的封鎖區界限,阿根廷店早已拉下鐵門停業,只好往另一邊走,改為孟加拉快餐。店裡非常冷清,和平時午餐時間聽到各種歐洲國家語言的景象,落差甚大。等待老闆準備我的點餐時,走進一男一女用英文和法文交談,他們一口氣訂了30份午餐,大概是附近機關行號下達內部封鎖令,派少數人外出團購午餐。
12:30
午餐時間氣氛嚴肅,有人在桌上放了一台筆電,觀看中午新聞。三位住在安特衛普方向的同事,決定徒步回家,遭到主管勸阻,當下沒有人知道是否會有第三波恐怖攻擊,甚至出現巴黎直接街頭掃射殺人的噩夢。
大家憂心忡忡討論著該如何回家,布魯塞爾居民同事更提心吊膽,因為孩子們還在學校,放學時間即將來到,該如何平安接孩子下課回家?
善心同事主動提供車位給我,加上柳哥的火車行駛一手情報,以及彈性工作時間制度,下午兩點,同事家人特別從Gent開車過來,我坐上便車,在途中某個火車站下車,五點回到家,順利展開媽媽工作。結束我一整天的心神不寧。
時間:2016/3/23 星期三
天氣:陰天
溫度:攝氏10度
布魯塞爾火車站昨日下午四點開放,站外大排長龍,所有乘客必須搜身之後才能進站。這是第二次恐怖威脅,我們得以在家工作。
沒有在家工作制度的柳哥,則是一早開著昨晚公司汽車到布魯塞爾工作。昨天許多在布魯塞爾的勞動者,都是靠著carpooling共乘才能順利下班回家。
時間:2016/3/24星期四
天氣:陰天
溫度:攝氏11度
火車接近布魯塞爾南站,放慢速度。終於來到我的目的地中央火車站,好奇的走出火車廂,這個歐盟首都在恐怖份子蹂躪後,公共場所氣氛變得緊張嗎?
中央火車站只開放一個出入口,出站者必須大約百人分批離開。我站在人群裡,看著警察穿著防彈背心、迷彩裝軍人帶著頭盔,個個軍火重裝備。我覺得可悲又無奈,為什麼長達三個多月的「恐怖威脅等級三」(最高是等級四),公共場所已經到處是荷槍實彈的軍人,無辜民眾還是被奪去性命?
辦公室裡我們彼此問候,詢問昨天下午如何「脫困」出城。日前坐我隔壁的布魯塞爾人同事,自己嘲笑說:「我還哭了呢!呵呵。」我同理心回答她:「我知道啊,可是我可以理解啊!」當我們難以掌握親人朋友生或死,憂懼永遠盤踞心頭。
下班回家,入站搭火車,必須打開行李背包、敞開外套,確認沒有危險物品,才可過關。同事說,大約要排隊15分鐘,才能進站到月台,我特別提早下班,五分鐘內順利通過安全檢查。早上的氣憤又回到心頭,這個警政和情報安全失調的中央、首都和地方政府,讓比利時第二代移民年輕人炸死自己的時候,企圖炸死無從防範的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