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柏謙(台灣高等教育產業工會研究員)
就在520總統正式就職的前幾天,因就職典禮表演節目「民主進行曲」中,安排出現了包括這幾年來幾場重大的社會運動議題的「復刻再現」演出,引發了許多社運團體對此粗糙而廉價的「收割」或「收編」呈現方式提出嚴厲批判,同時也再一次引起不少對於民進黨與此些社運議題關係的相關討論。
實際上,若要談重新執政的民進黨對社運是否進行「收割」,筆者以為我們至少有兩個層次值得延伸討論。
倘若我們指涉的,僅是這些社會運動中的「符碼」(如反核旗)、「意象」(如拆政府的標語),或甚至更抽象一點的所謂「價值觀」,持平而論,民進黨應該根本沒太大興趣、也缺乏誘因去進行「收割」。「民主進行曲」中的呈現,的確比較可能是承包表演工程廠商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罷了。後續的發展,我們確實也隨即看到民進黨的反應:既然部分「被演出」社運團體明確出面批評,民進黨藉此機會展現謙遜姿態,反正大不了,把這些本來就對既有「權力」、「政權」沒多少實際功能性的符碼,「從善如流」地還給有意見的社運團體即是。
相反的,從另一個層次來看,民進黨真正能夠「收割」,確實也已經「收割」,而且根本不需要如「符碼」借用一般,還得麻煩的取得社運團體「首肯」的,是這幾年來,許多社會運動在客觀上,對人民乃至於整體社會所產生略為隱晦卻被直接(而且僅)導向了投票選擇轉換的實際政治效果。
在這個層次上,無論社會運動組織者喜歡與否、是否有意,這些社會運動確實都在客觀效果上,提供了民進黨從在野到完全執政的政治戰場上源源不絕的火藥燃煤。或許說來讓人有些不解、有些沮喪;正如這幾天來一些感到不滿的團體朋友所談到的,在野時期的民進黨(當然也包括已在地方取得執政權),其實根本也未必真正完全支持(甚至可能反對)這些運動議題、訴求與精神。但,為何在客觀效果上,我們某種程度上還是自動成了將民進黨推上權力寶座的「功臣」之一?簡單地說,過去幾年來大大小小的社會運動,即便民進黨根本已經不如20年前直接參與甚至主導,但部分運動實際運作所產生的政治效果,還是輕而易舉地被民進黨順理成章地「收割」了。這個困境(前提條件當然是運動團體也認為是困境而非理所當然),我總覺得,或許才是我們談「收割」這個概念時,更值得深刻討論和思考的。
也因此,或許此時此刻,比起表達對「被收割」的厭惡與批判,比起宣示未來不被「收割」或「收編」的決心都來得更重要、或至少也是同等重要的提問,反而是,我們自己對於我們的過去幾年運動客觀上的政治效果為何的總回顧、再評估與重新思考。如果,我們確實不介意、甚至還有些樂意看到目前的政局發展,那麼,其實真的沒有什麼收不收割的問題,有的可能只是各司其職的社會分工。
反之,如果我們珍珍切切對於這種部分社會運動「非(如我們)預期」的政治效果,感到一絲絲的沮喪或懊悔。那麼,我們需要坦然面對的,很可能就是如何在未來運動總目標的設定,以及方方面面的日常運作過程中,哪怕必須是逐步而緩慢的轉變,也都務求能夠極盡可能讓同樣屬性的政黨(們),沒有任何可能吞得下去,不但無法成為其踏上權力舞台的墊腳石,更應該是劃定那條讓性質大同小異的政黨難以、也不願越過雷池的界線。然後,誠實而負責地告訴我們所能面對到的群眾:當前政治結構與體制更根本的矛盾與危機究竟為何?誠實地在每天的運作當中,盡其可能地揭露既有的國家體制與當前「民主制度」根深蒂固的「反民主」本質。就如同,我們還有許許多多壓根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出現在「民主進行曲」劇碼中的其他運動與抗爭一般。
然後,我們才能真正說服我們自己也說服我們的群眾,我們的運動,不是「去政治」,而是渴望重新找回「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