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石坂渡選民通訊截圖，左邊文案是「對不安與孤立不會視而不見」。
文／宋瑞文（舊名宋竑廣）
許多人或許支持同志平權、婚姻平權，但不一定支持同志育兒；而在東京都中野區的同志議員石坂渡，為擴大幼兒教育的服務人數，在降低設園門檻與維持照顧品質之間拿捏平衡，於議會修改法規、提出質詢：「原本托育工作應該要由專門的保育員擔任，是毫無疑問的，不過，（部份工作人員不是保育員的）小規模托育場所也有一定的功能…」
專攻特殊教育的石坂渡，同時為精神醫療專業書籍執筆，撰寫特殊教育裡的兒童虐待：「與其說兒虐在一般學校和特殊教育裡都有，不如說，因為養育身心障礙兒童的困難，導致不少案例發生。因此要處理特殊教育裡的兒虐，須兼具虐待與特殊教育兩門知識。」育兒有專攻，做為前特殊教育老師的石坂渡，在書中給予家長指導，不要搞混兒虐後症狀與過動，給小孩錯誤的處置。
石坂渡，1976年生，東京人，特殊教育與心理學的專家與社會工作者。2011年4月當選東京都中野區區議員，和豐島區的石川大我，為首兩位當選的出櫃男同性戀地方議員（此前已有當選的出櫃跨性別地方議員上川礼），由於是日本性少數突破性的政治紀錄，登上英國經濟學人、紐約時報、CNN等外國媒體。2016年此刻的他，剛邁入第二屆任期，官網首頁常用「4年來」介紹第一屆的質詢政績，其中同志權益的部份，值得友善議員與關心友善施政的讀者參考。
＊影片：中野區區長田中大輔（右半側著黑色西裝者）與同志對談。
年年追問同志施政
作為議員，若能得到首長對議題的認可，事半功倍。在中野區區長田中大輔參與同志對談之後，石坂渡質詢道：「區長您在對談中表示：『要接受多樣性與差異，可以從『它們是一體兩面』開始。這次活動拓展了我的視野。』透過和同志的實際接觸，區長對於自己所說的『打開眼界的重要性』，有怎樣的想法呢？今後，為了讓LGBT區民融入社會，又應該做哪些具體的施政呢？」
區長回應：「我在活動裡認識到，因為生活方式或個性的不同，損失參與社會的機會，或蒙受不利的對待，這是絕對不可以的。和各式各樣的同志接觸、交談，對於理解彼此十分重要。作為區長，我希望透過以人權為主題的啟蒙工作、區職員的進修等方式，拓展區民與區職員對少數族群的認識，努力營造一個排除偏見、認同多元的社會。」
政府施政，往往不是一蹴可幾，還有修正的可能性，而議員也必須長年追蹤、質詢，才不至於徒有形式。關於友善施政，石坂渡在2011年得到的答案是「辦理人權諮商等，宣傳服務窗口（對象包括同志）。」2014年得到的答案如前段，2015年區長的答案則是：「諮商部份，原本包括在女性煩惱諮商窗口裡，宣傳也可以服務同志，現在把名字改成『誰都可以諮商的窗口』。其次，已辦理給區職員與區民的認識同志課程，但這些不算是充分的友善施政，還需進一步研究，確實掌握並解決同志的需求。」
要讓首長感受到施政還有進步空間，得有明確的比較對象，在此之前，石坂渡透過觀摩與資料搜集，在議會羅列出日本其他地方的友善施政，包括名古屋與東京都世田谷區的諮商窗口、那霸市的諮詢專線等等，還有施政周全而備受矚目的大阪市淀川區公所（參閱前作「LGBT模範自治體─大阪市淀川區公所」）。
圖片：石坂渡的收支圖示，左邊綠色小圓圈是議員補貼，他認為是不當所得，捐款到選區之外，有類似作為的日本年輕議員不少。
空有名目 為德不卒
有時即便公部門服務對象納入同志，但若功能不彰，只是聊備一格。經過石坂渡的質詢，中野區在家暴、移居協助服務和災害時緊急連絡人等項目，都適用於同志，但在緊急連絡人這個項目，因為災害情報系統有所不足（例如不斷電設備時間太短），又或者支援災民的體制尚未整備等問題，即便災害發生時聯絡到了（同志親友），卻還是陷於困境的話，等於為德不卒，因此未來還得盤點、追查配套措施，而不是做做表面了事。
綜合以上，從石坂渡第一任期內的質詢表現，我們可以學到：一、長期、長年質詢。事實上，在他之前的日本友善議員，也是連年追問友善施政的進度。二、政治調查、學習觀摩。在石坂渡向選民公開的收支裡，關於政府補助給議員的政務調查費，列出細目及其金額，發揮補助該有的效益。三、追求配套而完整的公部門服務，如同台灣登記制剛通過時，部份同志族群對其實益的疑問，空有名目，為德不卒。這些都值得有志為同志服務的民代、候選人參考，或者當選民評價友善議員時，也可以作為指標。
影片：日本社會住宅，以個人所得高低，浮動決定租金。
登記制的先驅
值得一提的是，有因為國情不同，台灣人看了可能還是不夠瞭解的友善施政。在石坂渡的爭取下，中野區區營住宅入住對象適用於同志伴侶（編按：被視為登記制的先驅；單身入住需滿60歲），但在台灣，社會住宅極其有限，僅佔0.08%，遠遠不如日本的6.1%，雙方在數量上差距便達7~80倍，品質上也常有誤解，以為是次級品或過渡用的住宅，不是一般台灣人會考慮的住宅選項，也不是台灣同志權益的重點項目。反之，若台灣同志認知到社會住宅的重要，督促政府充分建設，登記制的實益自然隨之增加。
公營住宅固然和伴侶權息息相關，但石坂渡的關懷，並不挶限於同志。當區營住宅轉換成一般民間租屋時，住戶資格需再受審查，因此會不安地想：「沒通過的話，會被趕出去嗎？」石坂渡要求區政府，若住戶未通過審查，應確保下個住處，負起責任、做必要的通知與說明。另一位日本同志政治人物尾辻加奈子，也有類似的政績，在擔任大阪府議員時，透過質詢放寬公營住宅的租賃資格（適用同性伴侶），擔任國會議員時，質詢（常是底層所住的）違法房舍住戶能否適用社福補助的問題。
經過四年努力，石坂渡第三次參選的得票成長16%、名次從上次的第39名上升至第32名。第一次參選落選的時候，他的標榜是「為了性少數而努力」，第二次參選時，是「尊重社會上的每一種少數」、「對不安和孤立不會視而不見」，如今，區政府的若干服務，開放給任何有需要的人（詳見附錄２：石坂渡的政績）。
石坂渡參加札幌同志遊行。標語：「多樣化的社會是和平的社會。」
由種種少數所構成的社會
「受傷、生病，與心理狀況的惡化，需要看護、育兒問題等等，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風險。社會弱勢、少數的問題，其實不是特定的某一群人才會遇到，所以要打造一個讓大家在困難時都可以得到支持、互相支持的城鎮。」石坂渡說；過去四年，他所在的、所服務的城鎮，為了弱視者、HIV感染者、缺乏溝通能力的人、身障人士、被虐待的兒童等等，有了一點一點的改變（詳見附錄２：石坂渡的政績），邁向新的任期，他的政治藍圖還包括新的托育制度、在地長照服務的建立等等。
儘管石坂渡說：「距離理想中的城鎮還很遙遠」，但「大多數人」應該都期待著吧，這個少數、那個少數、許許多多種的少數，所構成的「大多數人」，都需要這樣的城鎮。
於中野車站舉辦的同志攝影展，照片是一名同志與他的外甥。
＊本專欄「台日同志報導」稿費出自weReport新聞集資平台，由眾人捐助而成，有興趣實際支持的讀者可來信 [email protected] ，也歡迎公益媒體購買首刊權。
附錄１：石坂渡給官網訪客的問候「遭遇來自家庭和伴侶的暴力」、「家裡又窮又病又有身心障礙的一個人」、「找不到可以固定下來的住處」這四年的議員活動裡，有很多像這樣的案例找我商量。
在當上議員之前，我待過民間特殊教育學校、托育、社福現場，做過中野區身心障礙兒童看護。特別是做看護的時候（短期約聘），薪水是一週4天每天8小時的13萬日幣，體會到工作的不穩定與低租金的生活狀況。
單單過去四年，這個國家以大黨為中心，祭出種種提升景氣的政策。可是，在我一個地方無黨議員的眼裡，卻是對於晚年、托育與就業的不安。現實是，在經濟上或社會上加深孤立的人越來越多。
在第一屆任期的四年裡，我擴大了幫忙找住的地方的「移居協助」服務對象。為了那些差一點就領補助金過日子的失業者，推動就業協助。可是，區政府零散的行政系統，社福遲遲無法單一窗口化的現況，讓大家還不能遠離不安與孤立，要打造一個讓人們可以像個人生活下去的城鎮，目前還是前途漫漫。
受傷、生病，與心理狀況的惡化，需要看護、育兒問題等等，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風險。社會弱勢、少數的問題，其實不是特定的某一群人才會遇到，所以要打造一個讓大家在困難時都可以得到支持、互相支持的城鎮。今後，我還是會繼續經營這些議題。
註：經石坂渡的爭取，移居協助服務的對象，包括有老年人跟身心障礙人士的家庭，和朋友同住、同性伴侶、身心障礙人士合租或與他人合住等。在就業輔導方面，納入愛滋患者。
附錄２：石坂渡的政績（非全部）
推動社福與公益活動 實現共生社會
＊在生活習慣與人際互動上有問題的人，失去工作意願的人，開始恢復就業意願的業務（區政府委託民間辦理）。
＊開始成人發育障礙者與高級腦功能障礙專門諮商。
＊制定條例，讓道路的點字區塊，統整為弱視者也容易看到的黃色。
＊關於離職諮商、公共援助（Public Assistance，日本稱為生活保護）等，提供精神面的諮商與協助，精神保健社工由一名增至兩名。
＊在就業輔導窗口張貼區政府公報，明示可為HIV感染者服務。
擴大育兒協助服務、提高兒童福利
＊為各學級的發展障礙學生，發行諮詢手冊，內容涵蓋成年前的準備。
＊針對在區政府設施裡發生的兒虐問題，開始提供保護。
＊對於沒有辦法馬上搭到特殊學校的巴士，又有醫療照顧需求的孩子，提供交通費。
＊提供多重重度障礙兒童接送巴士，往返於學校與自家之間。
強化防災與災民支持系統
＊學校等區政府設施玻璃，100%耐震化（避免災難時破裂四射、傷人）。
＊對於出入口有必要去除高低落差的避難地點（中小學等），添購方便輪椅上下移動的簡易型坡板。
＊由區職員逐戶訪問外來災民，提供必要支援。
＊對於支援災區的公益團體，列入政策協助對象。
＊關於二次避難所的設施現勘、開設訓練，由一年一間增加為兩間。開設訓練需有身障人士參加，從他們（當事人）的角度來檢查環境。
＊對於災害停電時所需的人工呼吸器發電設備與充電器，區內所有照顧機構全部配給。
＊在區政府提供的防災緊急連絡卡片上，緊急連絡人可以寫親人之外的伴侶。
營造安全與綠化的環境
＊在區公報上，刊載區內學校等地方的放射線測量結果。
＊行使議員的調查權限，抽驗學校營養午餐食材產地（防範輻射污染）。
＊於區公所內設置印表機墨水盒回收筒，回收金錢作為義工基金之用。
＊關於公園綠化志工的登記與認定，刊載於區政府官網。
移居協助業務對象擴大（全國首創）
＊移居協助業務，可以幫忙找不會拒絕特定族群入住的租屋，現在對象擴大為：老人、身障、單親、同居友人、同居同性伴侶，身障者的同居者。
削減閒置空間 充盈國庫
＊為減少給中產階級的區民住宅的閒置狀況，在區公報與其官網，徵求住戶，現在廣告範圍延伸至房仲店面。
＊＊資料來源：石坂渡官網：http://ishizakawataru.net/
＊＊延伸閱讀：新新聞-【放眼天下】不拿午餐津貼的日本議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