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管中祥
2010年,高雄第一次同志遊行,陳菊市長親臨現場,站在舞台上說,高雄市是移民的城市,是有人權而溫暖的城市,她承諾,無論是過去、現在及未來,都秉持多元價值的尊重,會讓高雄成為溫暖並重視人權的城市。這段話讓現場響起如雷掌聲。
同一天,一位默默無名的女士也站上台,她是陳君汝,玫瑰少年葉永鋕的母親。
葉媽媽一開始就說:很高興在高雄見到你們了,我在南部等了你們十幾年,早就該走上街。她表示,葉永鋕從小就受到歧視,被笑娘娘腔、被罵變態,她覺得很丟臉,甚至還帶永鋕去看醫生。她說,許多父母像她一樣無知,若不是因為無知,永鋕也不會死。葉媽媽雖然懊悔,但她仍然大聲地告訴大家:「我曾經誇下海口,我不救了我的小孩,我要救像他一樣的小孩!」「孩子們,你們要勇敢!」
葉媽媽最心痛的告白與呼籲,台下不只掌聲連連,更多的是感謝與感動的眼淚和啜泣。
葉永鋕是陰柔氣質的青春少年,這樣的孩子往往是同學嘲弄的對象。他不敢在下課上廁所,害怕被同學強行脫褲「驗明正身」。2000年4月20日,葉永鋕和往常一樣在上課時上廁所,卻死在廁所的血泊之中,再也回不來了。法院認定永鋕是在如廁時昏倒時造成重度頭部外傷死亡,但更大的問題是,是什麼樣的社會價值讓葉永鋕的孩子成為別人眼中「不一樣」的「變態」?是什麼樣的文化暴力讓一個小孩正常上廁所充滿恐懼?
葉永鋕或許不是同性戀,但絕對是性別歧視下的受害者。
葉永鋕的死,讓《兩性平等教育法》修改為《性別平等教育法》,並明定,任何人不因其生理性別、性傾向、性別特質或性別認同等不同,而受到差別之待遇。無非是希望社會能對多元性別有更多的理解,更多的包容,更知道如何和社會中「不一樣」的人平等共存,更重要的是要告訴大家:不一樣,又怎樣!
十多年來,台灣不同的城市陸續舉辦了同志遊行,參與的人數越來越多,不只是同志,不只是「同運份子」,還有更多異性戀的朋友也都上街,他們的訴求之一,就是希望能在這個充滿歧視的社會中,擁有和所有人一樣的結婚權利。
各地的同志遊行總是和平、歡樂地走著,然而,一場場看似是百花齊放的熱鬧嘉年華,同志權益似乎更受重視,但真實的背後又有多少人像葉媽媽一樣在暗夜啜泣?
葉永鋕走了,葉媽媽站出來了,法規改了,性別平等教育也上路了,但許多同志一樣不敢出櫃、婚姻仍然沒有平權,校園裡,因為性別歧視的性霸凌依然發生,無法見光的自殘與哭泣依然藏在角落。誰都知道,就算同婚合法,歧視仍然存在,異樣眼光未必就會減退,然而,即使如此,這也僅是同志作為納稅公民的基本保障。
雖然,蔡英文在選前表示「我是蔡英文,我支持婚姻平權」,但包括執政黨在內的立委卻打算另立新法,複製社會既有的邏輯與價值,用「不一樣」的方式繼續對待他們心中「不一樣」的人,雖然他們高聲說這是平等權利,但其實卻是將同志特殊化 ,並且複製歧視。
今年的高雄同志遊行,葉永鋕的媽媽陳君汝再次走上街頭,她說,「國家欠你們很多,國家到底給你們什麼?國家就是讓你們躲在社會角落暗自流眼淚,我非常的心疼,為什麼你們連最基本的人權都沒有?」她也鼓勵大家「同志婚姻合法化如果有那麼簡單通過,同志就沒有那麼多歷史可以寫;今天的失落,是以後同志的歷史啦!大家要團結!」「你們手上的車票是到終點站的,絕對不可以中途下車!」
葉永鋕的犧牲換來了性別平等教育的改變,但還要有多少同志犧牲才能換來真的正婚姻平權?而,這段血、淚織成的歷史,還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