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 黃怡菁
文 / 管中祥
北上讀書之前,我對二二八只有模糊的印象。
因為課本裡頭沒有,媒體不報導,周圍的人不敢談,我沒有機會知道「事實」是什麼,更不可能了解這件事對我,或整個社會有何意義?如果有印象,大概也只有新聞裡陳永興、鄭南榕發起的平反行動,但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平反?其實,我一無所知。
有幸參加了1990年由基督教曠野社舉辦的「二二八平安禮拜」,那場禮拜,應該是台灣第一次為了「二二八」所舉辦的和好禮拜,會中邀請翁修恭牧師用北京話証道,周聯華牧師以台語分享平安的訊息,象徵著台灣社會的對立社群和好的開始。
平安禮拜那天晚上,寫了一段文字當作自己當下感動的小註記:
「二二八」不過歷史長河中的一小點,但絕不能因它在時空中的渺小而輕率、敷衍…同樣地,任何虛情慰藉,節慶的紀念活動及嘉年華式的趕集大拜拜,只是提供自我安慰的方式及政治資源的集散場…沒有公義的地方就沒有平安,因為恐懼的是正義不能伸張,公理不見天日,真實後的包容或許可以成為台灣社會的進步軌跡吧!
如今,二二八事件雖然不是禁忌,但和好的路並沒有因為那場禮拜而變得平坦。二二八成了放假的和平紀念日,但許多人並不清楚到底要紀念什麼?各地的紀念活動像是例行性的儀式,我們又從二二八的悲劇裡學到什麼?在一次又一次的儀式之後,真相更清楚?族群更理解?正義更伸張?
二二八是不同國族經驗的衝突,是族群問題,但二二八也是權力的問題。掌權者為鞏固地位,殊殺「亂民」、壓迫「異己」,其後的白色恐怖延續了二二八的肅殺氣氛,但受害的原因卻不單是省籍之別,更是,權力差異。而有權者為了達成某種目的所造成的種種迫害,在台灣仍然發生。
蔡英文在去年跟原住民族的道歉文中說到:「一個族群的成功,很有可能是建立在其他族群的苦難之上」,這句話說得極好,但我們要進一步質問:台灣今日的成功,又是建立在那些「族群」的苦難之上?民進黨二次上台,力推轉型正義,那麼,台灣各樣的轉型發展過程中,又有那些「族群」被犧牲?他們正義是否被伸張?
蔡英文雖然向原住民族道歉,但在漢人入台開發後,所造成的土地掠奪問題依然未解,原住民的「還我土地運動」仍在持續,最新頒佈的《原住民族土地劃設辦法》一樣遭到抗議。包括在總統就職典禮上演唱的巴奈連續幾天夜宿凱道,他們認為,新的辦法還是將過去流落在私人手中的原住民土地排除在傳統領域外,護航財團,土地正義並未伸張。
又或者,台灣一直以來的城市發展,強制徵收不少人民的土地,但在社會對「進步」的期待下,至今悲劇仍然發生,而民進黨執政的縣市,最近幾年經常傳出遭到無理迫遷起而抗爭的故事。土地開發造成人民的傷害該如何補償?未來徵收土地該有民主及救濟程序如何完備?恐怕也是轉型正義不容忽視的課題。
進一步來看,經濟發展依賴大量勞動力,曾說過「勞工是民進黨心裡最軟的一塊」的蔡英文,違背民進黨承諾,強砍七天國定假日,強行推動「一例一休」,不但讓不少勞工未能真正休息,顧主還利用法律漏洞或內部權力強佔員工便宜。而經濟發展下的犧牲者,不論是過勞的遊覽車司機、台鐵員工,或者遭到僱主剝削的青年學生,我們的政府能讓這些台灣經濟奇蹟下的無名英雄得到什麼該有的正義?執政者真能視而不見,躲在一旁,當個不關己事的「公親」?
現今在台灣掌有權力的已不再某一「族群」,而是主流政黨與資本之間的共謀,藍、綠政黨或有不同,但這幾年卻是越走越近,差異越來越小。民進黨要平反二二八,要找出真兇究責、要讓族群和解共生,要清算國民黨不當黨產,這是政治承諾,也是需要社會共同支持的正義。但不要忘了,台灣的轉型發展中,仍有不少被犧牲的「族群」,他們用身體及血淚支撐著台灣一次又一次的轉型,而他們的正義與尊嚴,我們豈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