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黃怡菁
你的夢想是什麼?我的夢想…每天都是警察晚上來抓我啊…。
誤將中文「夢想」兩字解讀成「作夢」,逃逸到高山務農的「非法」移工,面對越南籍紀錄片導演阮金紅提問,引觀眾啼笑皆非。談夢想,極其遙遠?何時清償得完高額仲介費?何時遭密報檢舉藏身處?才是日日夜夜難以揮散的夢靨。
2014年越南政府規定移工入境台灣的仲介費用,須從美金4500元調降至美金4000元,但長期以來越南移工控訴仲介費超收問題嚴重,背負的仲介貸款起碼從美金5000元(約台幣15萬元)起跳,多則美金7000元~9000元(約台幣21萬元~27萬元)不等。
平地工廠賺取的工資東扣西扣,一個月只淨賺八、九千台幣;台籍領班嫌移工上手慢,做十多天工,挨揍四、五回。高山上的經濟作物缺工,台灣人不想做的農墾,移工願意付出汗水承接,月薪亦優於工廠的情況下,「非法移工」和務農雇主,你情我願、各取所需,新工作就此展開。
換工作對台灣人而言稱「轉換雇主」,對外籍移工而言,是「亡命天涯」。擔憂警察上門抓人,一旦遣返回國,栽下去的仲介費無力償還,移工隱姓埋名、東躲西藏。隨著攝影機持續”record”,移工不得笑稱自己有如在「拍電影」,好安慰那把沒人看得見的淚水。
新移民姊妹和移工分屬不同圈子,阮金紅原本對同鄉的勞動者並不熟悉。直到身旁友人好奇詢問阮金紅「為什麼外勞會一直跑掉?」刺耳的逃跑外勞一詞,激起阮金紅的忿忿。繼《失婚記》傾吐新移民姊妹遠嫁來台,經歷的破碎婚姻,阮金紅第二支紀錄長片《再見 可愛陌生人》,攝影機瞄準人稱「逃逸外勞」的無照移工,藏匿高山農作、被戴上手銬遣返家鄉,淘金夢碎的無聲勞動。
阮金紅說,為了紀錄移工,她先花了一、兩個月假扮工人,前往高山應徵農工臥底。剛開始彼此互不熟識,移工在午休時,遮陽帽、面套依然包緊緊,深怕被識出身分被舉報「逃逸」。取得信任關係後,阮金紅為了閃避雇主視線,得抓緊時機待雇主遠離,再掏出攝影機拍攝。
「雇主有時候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拍著拍著,有些雇主因上網”Google”多少識出阮金紅的身分,但沒有加以阻止拍攝。阮金紅先生《再見 可愛陌生人》製片兼共同導演蔡崇隆,還會擔任起交際的角色,陪雇主喝酒「博撋」。
對比蔡崇隆歷年紀錄片,如蘇建和等案的《島國殺人紀事》系列調查報導、探討RCA工殤的《奇蹟背後》等作直搗制度結構面,《再見 可愛陌生人》著重人物故事,既非調查報導,也無著重風格、形式。蔡崇隆戲稱《可愛陌生人》是「三小紀錄片」:小攝影機、小人物、小成本。敘事老派、沒有實驗創新,目的訴求台灣人能在短時間內,藉由此片理解逃逸移工處境。
為何會有唱不完的移工悲歌?只因台灣人從來就把移工當作勞動力,鮮少將他/她視為「一個人」對待。蔡崇隆感慨,台灣的新移民至少握有選票,偶爾能喚起政治人物的重視;在台移工儘管已經上看60萬人,卻因為沒有投票資格,長期遭受漠視。「紀錄片不是百科全書」蔡崇隆引用紀錄片導演陳俊志的話,做出的詮釋。怎麼改變移工的環境?這一題,留給政府、雇主、觀影者自行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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