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 香港獨立媒體
文 / 陳景輝
今年至少5間香港的大學學生會將不會舉辦任何悼念六四活動。大專學界對於六四悼念感到疏離和冷漠也不是第一年發生的事。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並非那些窮於應付學業進而「乜都唔關我事」的一般政治冷感年輕人;而是念茲在茲高談本土認同的大學學生會代表。弔詭在於,遺忘八九六四的本土,恰是對本土的最大否定。
首先,八九六四是香港的重大啟蒙事件,而且六四後這麼多年圍繞紀念的辯論,都關乎你是否支持自由民主抑或專制暴政的認同對決;而支持學生的立場,從開始至今,都成了香港認同的核心所在。因而,以為紀念六四就是出於中國情懷的本土新一代非但捉錯用神,最大的錯誤是他們視而不見那一直以來追究屠城責任的心志,原本就是非常香港的東西,並一直堅持了28年,將記憶傳下去。
缺乏歷史延續的自戀認同
其次,八九六四作為香港人的跨代共享記憶,這並不需要共同體中不分年齡的每一名成員都親身經歷過,才能彼此共享。在一個共同體裏,共享記憶可以一代傳一代,這樣才保證這個共同體的未來是具有歷史厚度,未竟之業才不至在時間的激流中枯萎。
即使像當時只得7歲的筆者,那年夏天只是個幼嫩的小童,根本絕不足夠成熟至能體會八九香港的種種民主洗禮與其後的創傷哀痛。但即使如此,我亦能從後來的紀念晚會、過來人的口述分享,以及各式文本中,領略這段記憶當中的情感和含意。如此這般,記憶六四的跨世代共同體才成為可能,否則每一代也說什麼「我無經歷過,所以分享不了一代情感」,那本土又從何談起?難道當下所謂本土的時間意識,就只能是以自己一代人的生命時間為疆界?說穿了,這不過就是一套缺乏歷史延續性的自戀認同。
今時今日香港,如果真有所謂本土,那一定比當下任何一個單一世代的自我意識,都要闊要深。畢竟,本土就是一個你出生之前就存在,而哪怕你死了之後也不會瞬間消失的所在。因而本土的構成定必是個跨世代的記憶共同體。
代際距離不一定意味遺忘
當然,燭光晚會只是傳遞這段共享記憶的其中一個場所,而且當中也可能有改善的需要和餘地。但否定燭光晚會的儀式不等於也要一併否定這段記憶。反之,若以共享記憶的角度看待八九六四,那新一代也有其自身的角色和位置,也就是以新的視角和框架來豐富這段記憶,使其產生新的意義,走向未來。事實上,香港人有關八九六四的種種經歷、思索、創傷、遺忘和反思等,仍有許多空白之處,仍有待重構整理。因而,代際的距離不一定宿命般意味着遺忘;反之,它可能是使記憶重新獲得活力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