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公庫特約記者 趙宥寧
22年前，台北捷運新店線壓氣工程未依流程加減壓，造成40多名工人明明沒有潛水，卻罹患了「潛水夫職業病」。事隔近四分之一個世紀，多數勞工雖已和資方和解，仍有9名罹病工人求償無門。今（8）日清晨，工人從花蓮北上，在律師吳俊達、學者及多個公民團體陪同下，向台北地方法院遞狀，要求台北市政府捷運工程局、新亞建設公司依法賠償721萬元（每人81萬元），向罹病工人負責。
1993年捷運新店線一帶工程滲水下塌，為了降低成本、加速完工，北市捷運局首度引進壓氣工法，並由日商青木公司與台商新亞建設公司聯合承攬工程，在短短220公尺的地下坑道灌入高壓。
然而，工程公司卻未依「異常氣壓做頁危害預防標準」進行減壓程序，陸續造成工人因氣壓轉換生成的氮氣泡無法釋出體外，在體內四處流竄，導致耳膜破裂、骨頭發黑等「潛水夫症（減壓症）」隨年歲增長，日益嚴重。
資方和北市府去哪兒？
捷運工人潛水夫症在1997年經官方鑑定為重大公共工程集體職業病案例，1998年監察院也認定應追究承包商的違約責任。部分工人歷經三年集體抗爭後，分三梯次取得官、資、勞三方共同簽訂一人僅70萬元的職災和解金，還在台電大樓二號出口旁由政府主導立了個紀念文。
其中，來自花蓮玉里的罹病工人張孝忠雖已和解，但潛水夫症的併發症，讓正值壯年他已被醫生開立「潛水夫病，肌肉耗損及廢用性萎縮，喪失工作能力」。因此自2015年開始，張孝忠與捷運局重啟勞資調解，要求醫療補助及長期健康追蹤，以防病情更加惡化。後經勞保局認定捷運局應負連帶賠償責任，但捷運局卻表示承包商已完工結案，因此斷然拒絕。
而當年因「骨頭尚未發黑」被資方排除在和解名單外的工人陳順明、陳定安、朱志誠、羅義翔、李世德、李世憲、李國寶、朱金城等8人，如今每個人在骨掃描時皆出現了發黑症狀，且病情隨年歲加重，雖已符合當年青木／新亞公司的和解標準，自2016年起與北市府和新亞公司重啟協商，經一年多談判破局，資方更不斷提高和解要件，罹病工人決定出面提告。此外，張孝忠雖已和資方和解，但因身體逐漸惡化，醫師開出「已喪失工作能力」的證明，故另行提訟加重賠償。
捷運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成員顧玉玲痛批，台北市政府認為自己是發包單位，將責任推給資方，但新亞建設卻說，當時的工程主要是已倒閉的青木公司在負責。
顧玉玲質疑，捷運工程是重大公共工程，原事業單位台北市政府，將工程發包後就可以不負連帶賠償責任嗎？而當年與青木公司聯合承攬的新亞建設，在北捷工程結束後，陸續承包多項市府工程，如：機場捷運、核四廠等，近年更榮獲交通部頒發的建商首獎，竟也無須擔負法律責任？
一面跑醫院，一面跑法院
罹病的捷運工人陳定安表示，雖然青木公司現場負責人曾被判刑28天，但「判他28天對我們工人有何意義？」陳定安感慨說，二十年來的痛苦，難道比他們的28天還輕鬆嗎？如今北市府、新亞卸責，青木公司倒閉，不得已才走上法院這條路。
委任律師吳俊達也表示，早在1998年時，罹病工人就和承包商與北市捷運局達成協議，「若工人能經過鑑定符合職業病要件，就必須按照補償協議來做補償動作」，如今工人好不容易得到醫生證明，現在卻看不到北市府和新亞公司有任何補償動作。捷運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成員郭明珠則補充，在勞資爭議協調會中，資方明知《勞基法》中有規範連帶賠償責任，仍傲慢地說「那就到法院上去判阿！」讓這群工人沒有選擇，只能一狀告上法院。
委任吳俊達律師。
交通大學科技法律研究所助理教授邱羽凡也到現場聲援，她以《勞基法》第62條內文指出，雖然政府轉包再轉包，但原事業主還是要負起共同連帶責任。邱羽凡強調，「營業工作可以轉包，但勞工的健康責任不能夠轉包」若公部門罔視法律，那國家還有什麼法律可以信任？此外，她也批評，政府諸如《勞基法》第62條的好法令不被重視，卻很效忠諸如變形工時、砍假等壞條件，怒斥政府非常不值得工人信任。
【延伸閱讀】工程意外罹重病二十年 捷運工人向政府要求協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