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管中祥
教育部日前公布106學年大專校院新生註冊率,不僅私校受到衝擊,也再度顯露文學系所面臨的窘境。中文、台文系碩士班的註冊率普遍偏低,私立大學中文系碩士班註冊率大概只有二、三成,雖然這是各大學普遍的現象,但文學系所似乎更為嚴重。
這樣的發展當然和教育政策有關,長期以來,台灣教育重理工、輕人文,強調實用主義、重視應用學門,鼓勵國際競爭,忽視本土文化與社會科學扎根。這幾年,國家強調大學經營自由化、要求大學自籌經費、產學合作,系所教育經費越來越少,只好四處「打工」,維持運作。政府引導教育向產業連結,結果不但讓國家的人文基礎建設逐漸崩壞,也讓文學系所陷入生存困境。
面對營運及招生危機,許多文學院系只好被迫轉型,從「文學」研究變身成「文創」獲利,難怪中研院院士王汎森接受訪問聯合報訪問時會感嘆地說,許多高教領導者在想到文學院出路時,總說文學院可以弄文創,好像如果創造不了產值,文學院就失去存在的理由,「這是重大而可悲的誤解」,恐將導致大學技職化,忘了教育理念。
但,這是逐步崩壞的歷程,「產值」已成了許多大學存在的價值。
記得十年前國科會(現在的科技部)有場數位典藏計畫的說明會,邀請通過審核的團隊一起分享將執行的工作。當時,「文創」的概念剛在社會漫延,政府及大學都希望能產學合作,提高學術單位的產值。
不少團隊報告時,除了說明將執行進程,也會有意無意地強調計畫可以帶來多少「產值」。坐在台下的我有點納悶,如何提高「產值」不是經建會、經濟部的事?數位典藏計劃是鼓勵學術研究的國科會負責,執行計畫單位怎麼會不斷強調「產值」?豈不是本末倒置?也許有些計畫的確可以獲得「產值」,但我主持的「建制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是紀錄社會運動,讓弱勢發聲、保存人民歷史、促成社會討論的資料庫,我們的「產值」又是什麼?
輪到我上台時,只好不識相地說:我們作的是沒有「產值」的計劃,然而,紀錄社會底層人民的聲音,是重要的社會價值。
面對生存壓力,除了教育部必須調整產值導向的高教政策,補足人文及社會科學必要經費,但也不容否認,文學系所仍會面臨學生未來出路的質疑。只是與實務接軌的道路未必只有「文創」或「產值」,如何在既有的文學研究基礎上連結社會恐怕是必要思考的問題。
有些文學院系開始鼓勵學生跨界學習,降低必修學分數,開放選修、輔系、雙主修的彈性,或者創設課程整合平台。例如,中正大學中文系為培養文學創作及劇本寫作人才,創立了「戲劇人才培育計劃」,擴大到文學院,目的是要讓文學院學生不受本身專業限制,鼓勵修習跨領域課程並給予認證,讓具有一定文學訓練的學生接觸多樣的專業。
許多系所的確面臨生存危機,但解救之道,並非放棄本有的知識與學術,直奔產業,追求產值,相反的,要是讓學生在文學系所中,培養更深厚的人文底蘊,才能創造新的可能,沒有文化基礎,那有文化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