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黃仁禧
台塑集團六輕煉油廠在雲林麥寮鄉設廠數十年，在地鄉民認為環境及健康受汙染危害，3年前台西鄉居民向台塑集團六輕煉油廠等5家公司提起民事訴訟。
雲林地方法院在8月31日召開關於六輕污染一審言詞辯論庭，距離上次開庭時隔一年，審判長蔣得忠在辯論結束前宣布申請證據調查，將由環保署組成鑑定委員會逐一檢視六輕污染事項，為本案12次開庭來相當大的進展。
要罹癌居民舉證 哪個工廠、哪根煙囪造成汙染
由74位居住在雲林台西鄉的居民組成「台西鄉六輕污染傷害聯合求償自救會」，委託元貞聯合法律事務所律師為訴訟代理人，在辯論中提出以下主張：
1. 根據台大公衛研究報告，越接近六輕廠區，癌症發生率越高，兩者間有顯著相關，六輕應負起主要責任。
2. 在六輕多起違規排放氣體的案例中，檢測出多達50種IARC（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 – 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網站公告的污染物質，且六輕曾有低報排放量的紀錄，污染物的排放量在現有證據中被低估。
3. 近期最高法院針對RCA案的判決，多種污染物質與致癌有因果關係，應等同適用於本案。
4. 法人的侵權行為適用民事賠償，被告等五間公司不得以官方核可排放的行政行為來規避侵害居民生命財產權的事實。
被告六輕律師團對此反駁：
1. 根據衛福部國民健康署的統計，雲林地區的罹癌率並無增加，且接近六輕的台西、麥寮地區的肺癌罹患率低於普遍認為空氣好的宜蘭，無法推論距離與致癌間的關聯性。
2. 癌症的型態、形成疾病的因子及排放氣體的來源相當多元，原告在無法確定排放時間、排放濃度及確定致癌物質，要求六輕負起全責不合理。
3. IARC網站訊息無法證明因果，且六輕並未排放網站上明列的一級致癌物質。
4. RCA案的有毒物質相當明確，對受害者有持續接觸的性質，毒物物其產生的疾病有一致性，RCA案整體在醫學上合理確定。本案不能僅以流行病學的觀察作為資料。
5. 法人無侵權能力，依據最高法院先前的判例，法人的負責人是否違法才能進一步檢視、推定法人是否違法。即是說，原告必須確定六輕公司代表人（如王文淵）有違法事實，才能依據此事推論法人違法。
資料來源：六輕律師團，製表：黃仁禧
六輕律師團再表示，六輕受地方政府及中央政府的高度管控，稽查時週介監測設施氣體正常。違規排放氣體裁罰次數佔總查核次數的0.4%，認為六輕的排放依照許可證排放，排放、隔離設施借遠高於法規標準。另外，總營收的16.7%投資於空汙防治設備，根據環保署排放清冊，化工工廠的PM2.5排放量只佔全國的2.8%。六輕律師主張原告沒有排放資料庫的數據，且環保署亦函覆無法提供排放數據，關於氣體排放的證據沒有數據基礎支持。
六輕：不是所有人都認為環境價值至上
審判長蔣得忠在雙方答辯告一段落時質疑被告六輕公司，六輕雖設廠合法，但不代表後續的排放行為皆是合法。六輕律師代表雖同意，也藉此表示台灣憲法未定義環境基本權，最終僅列明：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應平衡。
六輕律師代表說：「不是所有人都認為環境價值至上，若舉證及主張皆不清楚的本案經判決訂出裁罰標準線，未來企業經營自由會因而退至最末端，侵害營業自由和財產權，台灣經濟會因此受損。」六輕律師代表聲稱本案最終變成價值之爭，信者恆信，不信者不信，期望審判長不可在環境保護價值無限上綱。
因為公害案件性質特殊，在較少前例可循的情況下，審判長蔣得忠依據《空氣污染防制法》第92條，先將全本案送至環保署申請鑑定事項，由環保署組成委員會，逐一檢視訴訟雙方協議出的鑑定事項，全案擇日再開。
六輕律師團則對於委由環保署鑑定表示疑慮，質疑現任署長李應元身份無法利益迴避，且鑑定恐有程序問題，但未具體說明兩項質疑的原因。
《空氣污染防制法》第92條：空氣污染物受害人，得向各級主管機關申請鑑定其受害原因；各級主管機關得會同有關機關查明原因後，令排放空氣污染物者立即改善，受害人並得請求適當賠償。
罹癌鄉民提告歷經3年 盼法院實質審理
民團組成的「公民監督六輕促進環境權行動平台」於結束後在臺灣雲林地方法院門口召開聯合記者會，原告訴訟代理人翁國彥律師表示，感謝承審法官決定正式送環保署鑑定公害事實，3年來停滯不前的諍訟過程有了相當大的進展。
關於法庭上六輕公司提出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憲法權衡，元貞聯合法律事務所律師團認為，國家不得忽略對於人民健康權的保障。近期法院對RCA、中石化等案做出勝訴判決，是說明經濟發展不能凌駕環境保護。若有工廠或公司只圖經濟發展，造成嚴重的公害污染而被法院判決賠償，這間公司因而倒閉是社會可接受的狀況。
六輕主張營運後，鄰近地區的癌症發生率為負成長一事，原告訴訟代理人洪嘉呈律師在記者會上反駁，觀察六輕提供的資料，他認為台西鄉的全癌症發生率屬於全台最高，被告所提的1996年間台西鄉的全癌症每10萬人發生率為182.4人，然而六輕營運後的2004年、2005年、2012年的全癌症每10萬人發生率分別高達為332.2人、362.1人、322.9人，幾乎列居全台第一，且長時間維持最高，發生率要再持續提高相當困難，六輕以「成長率」解讀數據顯屬謬誤。
台西鄉六輕污染傷害聯合求償自救會會長黃源河認為，許多先進國家在公害事件的處理上，污染工廠必須負起舉證責任，台灣司法雖已初步決議將公害事件的舉證責任反轉，但尚未落實，現況仍是必須由受害者自行舉證污染事實。
台西鄉六輕污染傷害聯合求償自救會總幹事吳日輝表示，法院願意送環保署鑑定是一大進展，鑑定與實質審查的過程不易，本日辯論後可以理解法院需要時間評估。吳日輝也提醒法官，癌症不等人，許多罹癌鄉親恐怕等不到判決定讞就離開人世。他呼籲法院要實質審查，給居民一個公道。
六輕營運至今20年爭議不斷，雲林地方法院今委由環保署調查事證，可預期未來辯論攻防的重點，將著重在證據鑑定事項及鑑定委員會人選兩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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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資料：彭保羅的法庭觀察簡報（台西鄉聯合求償起訴臺塑六輕案105.5.19-20 訪問原告簡單報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