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 / 曹詠涵
近來兒虐事件頻傳，無論是平常時可聽聞的托嬰中心虐兒、或是因為肉圓未加辣而暴打兒子的父親，或是17歲小媽媽涉虐待而讓女嬰致死的案件，除了讓網路上的民眾義憤填膺外，也有立委提出加重虐童的刑責。
但家庭暴力是如何產生的？階級複製的因素又佔了多少比例？當暴力本身可能是學習而來的結果，鄉民貿然介入當事人家庭的「暴力」與社會上加重刑責的呼聲，對家暴防治是解藥還是毒藥？
家暴統計：親密關係暴力逾六成 兒虐事件占一成三
現代婦女基金會副執行長陳淑芬指出，每年通報最多的是親密關係暴力，約占了五成五至六成；而兒虐事件平均有一萬多件，占了總體的一成三；四等親親屬的家虐事件也有兩成五，暴力無所不在。
精神暴力隨處可見 了解家暴史尤其重要
陳淑芬認為，在接到相關案件通報後，了解受害人的家暴史是很重要的，她也推測「肉圓加辣」的家暴案件並非第一次有暴力狀況，從小孩的應對、與母親在第一時間拿手機蒐證可見一斑。同時，小孩除了受到肢體暴力以外，精神層面的暴力也值得關注。
精神暴力往往是被害人感到最痛苦的部分，在家暴事件中，常見的型態有威脅、恐嚇要傷害孩子或對方親人，或是以貶抑的言論指責對方，使人深陷精神折磨。而此些暴力行為皆是建立在「權力控制」以及「不安全感」上形成的，更會衍伸出經濟暴力、行動控制等更進一步的手段。
管中祥也提出疑問，通常被通報的案件往往是肢體暴力，但精神暴力要如何去鑑定？
陳淑芬說，不能只看單一受暴事件，而是要回歸了解家庭的脈絡、是否遭遇困難，盡可能去瞭解除了肢體暴力外，受害者的精神層面是否遭受影響？也能進一步去幫助這些家庭採取行動，例如申請保護令。
深入了解暴力成因 衛生、心理多管齊下
管中祥又問，若是問題出在於這些家暴相對人過去的生命經驗，導致其在後來成為施暴者，我們該有什麼方法可以預防？
陳淑芬指出，不管是在人格方面，或是因為濫用藥物、酒精導致行為偏差，這時候會需要醫療衛生人員來協助，讓相對人接受心理、戒酒戒毒的治療。
除此之外，要如何讓「法能入家門」、得到社工、政府的協助？陳淑芬認為「蒐證」是很重要的一環，除了錄音錄影，將受到辱罵、不合理要求或對待記錄下來之外，也可以寫下之後精神層面受到的影響，「像是有的個案罹患憂鬱症。」陳淑芬說，這些證據會使法官的裁定更準確一些。
同時，他們近年來也和司法人員宣導，暴力不只有外顯傷害，「高壓控管」所產生的精神傷害也需要被考慮。
當內部暴力公共化？
只是，在蒐證後始家暴事件「公開化」後所產生的影響又是什麼？管中祥舉肉圓事件為例，當母親為了自保蒐證後將影片放上網路，引起鄉民群起激憤，對受害者而言真的是件能承受的事情嗎？是否未來還需承擔旁人的眼光？
「以暴制暴一定是我們不希望群眾做的。」陳淑芬認為「暴力零容忍」，並且在公開化之後，受害人可能面臨更多困擾。她以自己接觸過的個案為例，有相對人反過來曝露被害人的個資，使其收到騷擾電話；或是威脅被害人親友「小心家人的安全」，迫使對方停止對受害人的援助，使其反而失去支持系統；或是網友會以片面資訊評斷，反而更傷害孩子。
因此，陳淑芬也提出遇到此情況民眾可以如何協助受暴家庭：幫忙蒐證、勸導家暴相對人、與里長商量如何給予支持，或是利用自己的專業領域提供幫助其實都是選項。
虐兒判處死刑？ 重刑化是否處罰過當？
「法律雖然重要，但不會是全部的答案。」陳淑芬對「家暴皆應重刑化」表示意見，他說，家暴案件中有九成以上造成的傷口其實非常輕微，真正重大的、致命的案件在一百件以內，因此要修改法律、加重家暴的刑責有其困難性，而在驗傷單上看不見的精神暴力傷害目前也無法可管。
再者，家暴的傷害也有不同面向，不能單憑法律解決：相對人的精神狀況、酒癮藥癮，需要醫療方面、心理衛生方面來輔助。
而目前的社會安全網計畫為三年計畫，陳淑芬提及目前政府擴大補充社工人力，不過她也盼望能建立「警政、衛政、社政」的合作機制，打造更完善的社會安全網。陳淑芬舉出國外接獲家暴案件的處理流程：警察、社工、精神科醫師、公衛護士會一起到現場，分別與家庭成員談話確認其身心狀況後，再做後續的安排處理，她也建議台灣可以經營如此的合作系統，讓處遇計畫的執行能更流暢。
管中祥反問，那現在台灣的狀況為何無法達成？
陳淑芬表示，自民國100年以來，面對通報家暴案件時所做的危險評估量表可以列管高風險家庭，警政、衛政、社政合作的效果也還不錯，不過政府較習慣「由上而下」的合作方式，並非很好的方法。陳淑芬認為「由下而上」的支持系統更能因應狀況，平時與其他社工團體互相合作、訓練的成果，也能在危急時刻派上用場。
打破疏離、鄰里相助 社區共同補破網
而在中、低危機家暴案件的整合中，目前還尚未有最佳的方式，因此借助鄰里的力量是目前縣市推行的方向之一：社區發展中心、村/里幹事推動家暴防治方案，台北市也有教導里長該如何協調社區裡的家暴狀況。陳淑芬覺得，在未來政府推行家暴預防的方案時，不妨可以借助社區的「正義哥、正義姊」隊伍合作，將其分工、迅速因應社區內的家暴狀況。
管中祥也總結，目前我們處在疏離冷漠的社會裡，也可能因為處在高度資本主義的壓迫下，焦慮和緊張讓「暴力」成為宣洩情緒的管道，無論是家庭內部或外部，但暴力從未會是正確的道路，我們應回過頭反思自己的社會關係與生活狀態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