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公庫資料照
文/公庫記者許詩愷
「原轉小教室」為推動原住民族轉型正義運動、抗議《傳統領域劃設辦法》排除私有地，已在街頭露宿滿973天，他們從凱達格蘭大道、捷運台大醫院站1號出口兩地被驅離後，目前轉往二二八公園內搭棚靜坐，但過程中數次遭員警開罰，或沒收藝術裝置、標語等物品。今日（10/23）原轉小教室對蔡英文、柯文哲喊話，盼中央儘速解決傳統領域爭議，市警局停止打壓言論自由，甚至歧視原住民族運動者的行為。
「在二二八公園裡露宿，我都會想起Losing Watan和Uyongu Yata’uyungana（高一生）在白色恐怖時期為了爭取原住民族的權益遭槍決，我不會忘記現在的民主，是許多台灣前輩犧牲生命換來的。」原轉小教室成員Nabu Husungan Istanda（那布）強調，原住民族在四百年前荷蘭人殖民時，早已久居台灣島，這段歷史卻絲毫不受重視，這個社會太不了解原住民族的文化，並未真正和諧共榮，害得原住民族即使想過自己的生活，想以一個人的樣子生存，仍然非常困難。
那布認為，日殖時期的總督府大量收編原住民族土地，把部分留給族人們生活、移居的區域劃為「準要存置林野」，國民政府來台後經過數次統整再改名為「原住民保留地」，這些保留地只是釋出一點被掠奪的碎片，唯有靠《傳統領域劃設辦法》長期調查，將真正屬於原住民族的土地還給各族群，才能減緩破壞。但那布也直言，雖然亞洲水泥花蓮新城山礦場、南投縣日月潭BOT案都位於太魯閣族、邵族的傳統領域內，政府卻無法遏止其開發。
根據《原住民族基本法》第21條，當政府或私人於原住民族土地進行開發、資源利用等行為前，應「諮商並取得原住民族或部落同意或參與」，這也是原轉小教室持續主張「傳統領域」除了政府公有土地外，更必須納入私有地的原因，他們指出，原住民族歷經百餘年殖民統治，屬於各部落的土地早已被侵佔到失去原貌，許多名義上屬於個人的私有地，都是透過利誘、欺騙取得，或者由政府逕行轉賣、提供優惠轉手給財團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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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轉小教室從2017年2月23日起靜坐，剛開始駐紮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因此被暱稱為「凱道部落」；他們同年被警方清場，隨即轉往鄰近的捷運台大醫院站1號出口繼續抗爭，總統蔡英文、前行政院長賴清德都曾到場關心，接下來兩年內台北市捷運局、台北市公園路燈工程管理處多次開罰，凱道部落從捷運站出口被趕至公園內，再從公園入口驅離到公園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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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台灣人權促進會在記者會現場播映兩段員警執法時的側拍影片，今年10月1日警方再度以清除廢棄物名義搶走他們的旗幟，並包圍阻止那布靠近，當那布作勢前進，疾呼員警快把東西還來，一名編號「92091」的隊長便主動和那布發生肢體碰撞，馬上斥責抗他妨礙公務；而該名員警在今年4月時，也被錄下對著抗爭者罵：「（國家）已經對你們原住民很好了，加分、補助，享受太多優惠了！」
「我們不是民主、自由、平等的社會嗎？真的很難相信2019年的台灣，我們還必須這樣被歧視、羞辱。」原轉小教室成員Panai Kusui（巴奈）感嘆，原轉小教室上街只是希望國家歸還過去屬於原住民族的權利，她平常在很多朋友身上感受到尊重，因為大家都知道，族群無法定義一個人的品格，但公權力卻仍如此對待原住民族。巴奈提及，這些經驗讓她回想起部落裡的長者曾對她說「你不用看他們一直說你是原住民，你不要以為他們會對你很好，他們還是把你看成『番仔』。」
原轉小教室至今收到6張罰單，共計23張勸導和通知單，牽涉條文包含《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第82條、《大眾運輸法》第50條、《台北市公園管理自治條例》第13條等，皆和妨礙交通或堆放廢棄物有關。律師林子琳便痛批，台北市政府忽視原轉小教室的抗爭原因，把他們行使言論自由的工具當成垃圾清理，這些做法逾越了可依個案情況酌量裁罰的「便宜原則」，完全不能稱為依法行政，甚至是透過行政處罰打壓言論自由。
台灣原住民族政策協會秘書長Savungaz Valincinan（撒丰安）也直言，抗爭者上街頭一定有原因，若政府不願面對原轉小教室的訴求，他們將堅持靜坐到底，而台北市政府主張公園只有「休憩」功能，在裡頭進行政治活動違反了管理條例，這代表國家權力過度膨脹，限制人民自由使用公園的權利。撒丰安更說，當員警穿上制服後，他已成為公權力的延伸，台北市政府應處分編號「92091」員警，要求他對巴奈、那布，以及「所有在他口中被歧視的原住民族道歉。」
針對二二八公園駐衛警驅離原轉小教室事件，時代力量台北市議員黃郁芬表示，她長期關心原轉小教室的抗爭，同黨議員林穎孟也曾對此質詢相關局處，負責人承諾將改善執法狀況，這些事情依然不斷發生，即使原轉小教室擺放的帳篷、旗幟、藝術品根本沒有影響行人通行，長期與遊客、公園並存，員警卻持續執法，更在言行上「忽視公權力對人權、多元族群的尊重。」
黃郁芬舉例，美國華盛頓特區國家廣場（National Mall）、英國倫敦海德公園（Hyde Park）都是當地人民重要的集會場所，許多影響歷史的重大運動發生在這些公園內，但二二八公園在法律上仍限制只有「休憩」功能，這些數十年未更改的條文，都是戒嚴時期遺留的惡法，因為威權政府反對讓人民擁有言論自由。
台權會秘書長周宇修表示，二二八公園是個複雜的區域，裡頭有紀念碑、孔子雕像、火車頭、貞節牌坊，這個矛盾社會底下各種難堪的、要被紀念的意象都包含在內，政府應更加妥善規劃，讓本身就有歷史意義的公園成為容納言論自由的公共空間，賦予它更多元的想像。周宇修也形容「原轉小教室因緣際會在這裡扎營抗議，或許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輔仁大學法律系教授吳豪人則指出，總統蔡英文剛上任的8月1日（原住民日）便向原住民族道歉，接著放寬原住民保留地的解編年限、增列族語教師名額、將各族語言納為國家語言等措施，雖然已是我國歷任中最重視原住民權益的總統，但許多措施「只做半套」，例如原住民轉型正義委員會缺乏法律效力、傳統領域劃設辦法充滿爭議，這些牽涉原住民族財產權、自治權的項目都有待改善。
「中華民國一直仇視原住民，只是被壓住了，當總統道歉說要讓社會共融，也沒有進一步促成族群對話。」吳豪人強調，道歉歸道歉，實務上該還的依舊要還給原住民族，他希望政府面對「原住民族轉型正義」時，應納入更高層級的思維，將原住民族從數百年來被殖民的處境中解放。
吳豪人痛批，柯文哲是一名缺乏人權概念的市長，底下官員、警察當然囂張，而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韓國瑜也完全不了解原住民族議題。他形容「我覺得那些警察很可憐，他們在言語歧視原住民族的時候，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漢人加害者在被害者面前磕頭，好像釋出福利了，尊重他們了，其實死都不把真正屬於人家的權利還給原住民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