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勞工影展】被監禁的女人｜漂洋過海討生活，每個家庭都像一座勞動孤島

文／黃姿華（桃園市家庭看護工職業工會）

瑪莉許每天為艾塔無償提供家務勞動，將工廠做工的薪水上繳給艾塔，然而她卻沒有一張床可以睡。「你有給她薪水嗎？」《被監禁的女人》導演向艾塔提問，艾塔卻稱瑪莉許是家人，答道：「她在這裡跟我過得一樣，我給她很多咖啡和香菸……很多人透過限制自己來成就更多，要努力存錢，但在我這邊她不需要煩惱這些。」隨著鏡頭流連的時間越久，我們才發現瑪莉許擅自出門買東西會被責備，私人證件甚至被艾塔藏起來，並且經常遭到羞辱貶抑，甚至被迫簽下不合理的契約，然而她卻不敢逃離這個「家」，她的身心徹底地被控制了。

當我觀賞影片時，對於奴役瑪莉許卻自我合理化的艾塔，只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有人覺得提供這麼惡劣的生存條件，還覺得自己很慷慨呢？但腦海中隨即浮現一些外籍看護雇主的自評：「我們對他像家人一樣，都讓她同桌吃飯，跟我們吃一樣的東西。」然而當外籍看護要求放假時，雇主卻總是一句話：「不行，你是來台灣工作，不是來玩的。」關鍵在於，如同瑪莉許無從向政府求助，在台灣的家務勞動者不適用勞動基準法，外籍看護全年無休亦無違法之處；奴隸制度不在遠方，而是近在咫尺。

影片中，瑪莉許接受了艾塔的命令不停地工作，卻不被允許為自己的權益討價還價，這樣的情節在職場上並不陌生。老闆總是在要求受雇者時以夥伴或家人相稱，但其實是拿著考績、升遷、排班、續聘的權力關係相脅。而在「類家人」框架的綁架之下，以私人空間為工作場域的外籍看護更是毫無保障可言。看護對執行契約外的工作有異議時，被雇主當成斤斤計較；看護開刀住院或懷孕時被當成有瑕疵的勞動力，雇主往往請仲介出面逼迫她們同意離職；在看護遭到性騷擾的時候，雇主卻視而不見或責怪她們小題大作；大部分的雇主不會違法扣留看護的證件及部分薪水以達監控目的，也不會對其咆嘯、毆打、要求性交易或性侵，卻也不願意接受「好雇主／好的勞雇關係」應該是由雙方的公平協商不斷再定義的。

每個家庭都像一座孤島，受困其中的外籍看護卻不能隨意轉換雇主，她們要求平等對待，卻常被指認為「不乖」、「難以管教」、「交到壞朋友」。回到《被監禁的女人》影片本身，帶著攝影機進入瑪莉許封閉生活裡的紀錄片導演，也會是那個「壞朋友」嗎？

在本屆勞工影展「漂洋過海討生活」主題中，同樣可以看到紀錄者的角色不僅是旁觀者，在《太陽之女》中，囚禁庫德族女性，使之成為性奴的，是來自伊斯蘭國威脅生命的槍枝和暴力，成為女戰士的倖存者們，在危險的攻堅行動中不惜帶上沒有戰鬥力的記者，只為了將她們浴血奮戰的故事帶出去；鏡頭轉回台灣，《T婆工廠》述說了一群面臨關廠的菲律賓女工，因為被聘僱制度綁縛，即便薪水毫無下落仍被迫守在工廠宿舍的困局，TIWA（台灣國際勞工協會）不僅是紀錄，更是整個抗爭行動的協助者，同時以鏡頭邀請了一對對的同性愛侶現身，以她們被隨意拆散的命運，控訴了在轉換雇主的過程，移工是如何被歧視性的化為毫無個性的編號，而非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類。

身處絕境的受壓迫者如何奮勇突破困境？如何不讓絕望磨滅改變的意志？如果你也身陷無力之中，相信進場觀賞這些影片可以為你帶來省思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