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洪育增
婦女新知基金會、生育改革行動聯盟等多個民間團體12月10日召開聯合記者會,要求國、民兩黨總統候選人勿以「亂撒錢」金錢補助作為生育政策改善方向,應提出具體政策,改善職場與托育情況,給予家庭友善生育、育兒環境。民團呼籲,政府應與民眾共同承擔育兒責任。
婦女新知基金會祕書長周于萱指出,總統候選人蔡英文、韓國瑜近日提出生育政見,預計實施育兒津貼、托育補助等方案,周于萱認為比起「亂撒錢」,家長的真實問題在於托育層面,如今兩黨候選人皆未提出完善的托育相關政策。
周于萱說明,現今公立托育中心以及幼兒園名額較少,家長常常面臨抽籤抽不到、尋求私人托育中心及幼兒園,花費平均而言為公托公幼的3倍以上,呼籲政黨候選人應實際改善公托公幼僧多粥少的問題,並加強職場友善等托育政策。
民間團體提出六項訴求,包括:提供配偶五天有薪陪產檢假、配偶育嬰假第一個月可領育嬰留職津貼九成薪、育嬰假期間保費由政府全額補助、不分職業同享七天有薪家庭照顧假、避免過勞工時並落實性別工作平等法,以及建構友善育兒公共空間。
生育責任共同承擔 有薪「陪產檢假」政府職場給不給?
生育改革行動聯盟理事長諶淑婷指出,依據《性別工作平等法》第15條規定,受僱者可在伴侶分娩的當日及前後合計15日期間內,彈性選擇其中5日作為有薪「陪產假」,但是關於偕同伴侶進行產檢的「陪產檢假」卻沒有相關法規,導致許多台灣男性面對伴侶生產時往往「不知所措」。
「台灣政府沒有預設男性需要一個『陪產檢假』,讓他們跟產婦共同參與孩子出生過程,還有產前教育等進修課程。」諶淑婷舉例,網路上也常有笑話內容指出,在台灣異性戀家庭中,當女性在生產時,男性在幹嘛?答案是:滑手機、發呆、打電動、跟產婦搶廁所。
諶淑婷認為,台灣政府應該參考英國、法國等經驗,提供有薪「陪產檢假」,讓配偶共同承擔生育責任,並且學習如何從零開始,一起面對新生命。
台灣男性協會秘書長王泓亮提到,近年有不少關於「融入式父職」的推廣,希望父親不只是忙於工作,也能協助家庭,與孩子共同成長。然而許多父親無法實際執行有效行動,台灣男性協會認為導因於父親身為「陪產者兼次要照顧者」的需求未被重視。
王泓亮以衛服部國健署《孕婦健康手冊》為例,裡面只有約2頁內容介紹產前準備、產後支持等,讓許多父親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協助產婦哪些事情。再加上育兒的過程中父親大多為次要照顧者,孩子對主要照顧者——母親的依賴較高,也讓不少父親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希望陪產者成為有力的陪伴者,但我們有沒有意識到他們沒有足夠的裝備?他們是否需要支持?」王泓亮強調,現代社會對於生育及性別的刻板印象、人際網絡、政策關係等,仍有許多進步的空間。
雙親疲命工作兼育兒 「育嬰留職停薪保費」、配偶「育嬰留職停薪津貼」政府能不能多幫忙?
托育政策催生聯盟專員李庭欣提到,根據《性別工作平等法》第16條,以及《就業保險法》第19條之2規定,受僱者任職滿6個月後,可以申請育嬰留職停薪,配偶雙方亦可申請6個月、6成薪的「育嬰留職停薪津貼」。李庭欣認為該項政策制訂合宜,但受到傳統華人社會中對於「男性成為養家者」的期待影響,讓許多新手爸爸對於6成薪「育嬰留職停薪津貼」望之卻步。
周于萱補充說明,目前台灣雖有較為完整的育嬰留職停薪津貼等制度,但近年統計資料顯示,請領津貼比例中女性約82%、男性僅18%,甚至有不少雇主在勞動部調查中坦言,不會提供勞工育嬰留職停薪等相關福利。
李庭欣認為,政府可透過合理的政策制定,讓配偶在新生兒剛出生兩個月內,「育嬰留職停薪津貼」從6成薪提高為9成薪,透過合理薪資替代率,支持雙方陪伴育兒,也能在經濟上更為充裕。
育嬰留職停薪期間,同時也有可能面臨保費年資問題。婦女新知基金會政策部主任覃玉蓉指出,受僱者若想在育嬰假期間延續保險年資,必須在育嬰假期間自行負擔、處理2成保費,否則保險年資將中斷。
覃玉蓉認為,育嬰假期間產婦其實常常手忙腳亂、需要因應許多狀況,倘若不小心忘記繳交保費,恐將影響未來退休金。他認為,勞工自行負擔的兩成保費應由政府負擔,讓產婦可以不用在疲於育兒之際,處理保費問題。
養育責任不該只由女性扛 「有薪家庭照顧假」在哪裡?
「對於職業爸媽而言,只希望小孩每一天不要有任何風險。」台灣高等教育產業工會會員李佳蓉指出,「腸病毒」是大部分家長倍感頭痛的症狀,只要孩子一得病,伴侶之間很容易手忙腳亂,還需要配合公司請假、找職務代理人,才有辦法照顧孩子。
李佳蓉舉例,自己曾經多次在托育中心遇過相關案例。有些家長因為要上班、無法請假,讓生病發燒的孩子在進入托育中心前先吃退燒藥,通過托育中心體溫檢測後,家長隨即離開去上班。等到下午退燒藥效停止後,孩子開始發燒,托育中心老師趕緊打電話通知家長,才把生病的孩子帶回家。諸如此類的案例層出不窮,甚至有可能造成托育中心集體傳染等現象。
「如果政府制定有薪家庭照顧假,我們就不用擔心薪水。如果工作單位有很好的職代制度,我們就可以安心回家陪小孩。」李佳蓉強調,落實「有薪家庭照顧假」與健全「公司職代制度」才能讓許多家庭在孩子生病時仍能安心,家長不用害怕被扣薪、找不到職代而不敢請假。
周于萱補充說明,婦女新知基金會平均每個月接到5-8通諮詢電話,詢問關於懷孕歧視、懷孕期間法律權益、職場不友善、產假及育嬰留職停薪等相關問題,發現不少產婦受到龐大的同儕與雇主壓力。
覃玉蓉進一步提到,縱使目前《性平法》第20條保障所有勞工每年7天家庭照顧假,然而「家庭照顧假」併入「事假」計算。尤其受限於《勞工請假規則》,勞工1年內事假不得超過14日,同時企業在事假期間不必給工資,這使得一般勞工無法像公務員一樣,享有7天「有薪家庭照顧假」。
覃玉蓉認為,修法讓一般勞工享有7天「有薪家庭照顧假」並不會太困難,盼總統候選人看見人民的需求,能在選後立即修法協助。
「托育」商品化低品質高過勞 友善生育政策創雙贏
周于萱提到,目前的「托育準公共化」政策是讓民間私立幼兒園或托育中心自主申請,只要通過公部門審核門檻,即可獲得補助成為「準公共化」。對私立機構而言,領取政府補助等可改善收入,對家長而言「準公共化」托育機構相較其他「純私人」托育機構更為便宜。
但周于萱強調,現階段「托育準公共化」政策逐漸使得托育服務商品化,政府並沒有一套完整監督機制,導致許多私立機構即便申請時符合政府法規,後續引發超收孩童、虐童、加開才藝班向家長收錢等現象。他認為,若將相關補助費用投注於公托公幼、非營利幼兒園等機構,不僅能有效降低虐童事件發生,更能實際優化托育品質與服務。
全國教保產業工會監事陳亮吟指出,目前托育工作現場有許多困境,包括托育人員過勞、懷孕無法請假等職場不友善狀況。他強調,托育職場中,光是懷孕的托育人員要找職代,就會遇到許多困難。包括職代必須具備證照、相關教保經驗等,甚至必須長期配合機構,才有可能與孩子們建立信任感,馬上協助托育。
「第一線托育人員大多有意願善待、照顧別人的孩子,但不友善的政策可能造成托育人員情緒壓力、虐童等狀況,這是我們不樂見的。」陳亮吟呼籲,政府單位應該要從整體結構解決問題,在托育職場上建立完整機制,才能有效改善生育、育兒等問題。
台北市產業總工會會員王燕杰也提到,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公托名額競爭」成為育兒過程中的困難之一,同時,「托育費用」也成為生活一大開銷。王燕杰苦笑說:「送孩子去私托之後,我們等於過了6年沒有存款的日子,夫妻兩人的收入剛好應付家庭全部開銷。」
王燕杰認為,即便兩黨總統候選人皆表示將提供補助經費,協助生育政策,他反問:「你發的錢追得上幼兒園的漲幅嗎?追得上今天生活開銷的漲幅嗎?追得上房貸漲幅嗎?」他認為追根究柢應該健全托育制度,才能有效降低家庭負擔。
高工時職場難以兼顧育兒 民團籲友善職場環境莫過勞!
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秘書長廖郁雯提到,以「醫師」此一職業為例,醫師爸媽即便薪水高,時常因為工時過長無法陪伴孩子。廖郁雯指出,住院醫師工時以四周320小時為上限,主治醫師目前則無工時相關法律保障與規範,導致許多女醫師懷孕期間仍要值大夜班。
根據醫師勞動條件改革小組前(2017)年5月展開為期約一年、近6000位醫師量化問卷及13位醫師質性訪談調查發現,「服務單位人力不足」以及「影響訓練等進修時程」兩項因素,使得許多女醫師不願懷孕。
同時,曾有懷孕經驗的女醫師有37.31%產假未請滿8週,未請滿產假的原因中,「工作環境不方便」此項因素更高達48%。
廖郁雯強調,「女性」屬於醫療業少數族群,不僅時常缺乏職場保護,甚至由於涉及專業技能,懷孕、育兒期間難以找到職代協助。同時,受到同儕間無形壓力等氛圍影響,使得女醫師面臨懷孕、育兒等狀況時更束手無策。
「各行各業都一樣,父母過高工時對小孩而言更不利。」廖郁雯呼籲,政府及各政黨總統候選人應針對醫師工時及勞動職場保護等進行更妥善的改善與制度。
「現實經濟條件限制了選擇的可能性。」王泓亮指出,有些伴侶工時過長,工作結束後回到家已深夜,不僅無法陪伴孩子,甚至工作過於勞累,自身情緒影響家庭氛圍。他強調,落實性別工作平等法、縮短工時等,才能有效地讓大人有時間陪伴孩子。
周于萱補充說明,根據勞動部「107年勞工生活及就業狀況調查」發現,正值婚育年齡的25-34歲勞工,加班比例為56.5%,相較其他年齡層加班比例最高。周于萱反問:「如果今天正值婚育年齡的年輕人面臨到超級長的工時,怎麼可能有心力思考生育小孩等問題?」
撒錢有用嗎? 民團呼籲友善育兒空間是正解!
「大家可以發現,記者會進行到現在約40分鐘,許多孩子已經無法待在大人的環境裡。」多元教育家長協會性平組召集人李玉華指出,目前社會中以兒童為主體的配套政策較少,導致孩童難以在大人的生活中共同參與。
李玉華指出,大人們常需要提供孩子多種遊戲與活動,以及公、私部門提供相關空間,才能順利地讓孩子們參與各式活動。
李玉華表示,當前社會環境應加強兩項育兒重點,一項是由「教育部家庭教育中心」等公部門提供育兒等相關活動與教學,讓成人成為「友善大人」。另一項則是由公、私部門提供「友善育兒空間」,讓自閉症等不同樣貌的孩子與家庭,擁有更友善的空間與支持。
李玉華以歐洲阿爾巴尼亞、英國伯明罕等國外案例進一步說明,若能24小時開放校園、公園等公共空間,也可讓半夜睡不著的孩子抒發精力,提供親子更舒壓的空間環境,也能有效提高育兒效果。
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簡稱:特公盟)理事潘汝璧也指出,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研究指出,「遊戲」對於0-18歲兒童及青少年的身心發展、健康福祉非常重要,甚至不亞於生存權。
因此特公盟呼籲總統候選人能夠承諾並保障與「遊戲空間」相關三大訴求,分別是:建立步行15分鐘可到達的社區親子公園、創造多元遊戲空間與相關網絡,以及常態性舉辦封路街道遊戲等活動,讓孩子對社區鄰里產生歸屬感與認識。
「企業一起支持友善職場!」、「友善育兒處處在,孩子才會一起來!」民間團體呼籲政府部門別再仰賴「亂撒錢」補助等方式,應落實並制定相關生育及育兒政策,才能有效提升生育率與社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