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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輔法系列報導2】業者試圖合法走正路 《工輔法》讓業者走向窮途末路?

文/公庫記者洪育增

綉翔公司董事長潘時達表示,約從2016年開始,地方上陸續有催促業者進行「臨時工廠登記」的聲浪。當時,綉翔負責人莊瑟屏要求潘時達參與相關說明會等活動。

尤其公司內部評估,其實綉翔廠內沒有危險器材或產品製程,潘時達認為「講究合法」也是不錯的選擇,一旦符合臨登規範,也能申請外籍勞工到廠內工作,對工廠本身而言也較有利。

潘時達提到,坊間有許多專門處理「臨時工廠登記」的業者,只要繳交10幾萬的代辦費用,他們會協助工廠業者跑公文、跑手續,應有盡有。除了代辦手續外,工廠業者也要自行負擔相關的費用,包括工廠附近的水質檢驗費用、消防設備費用,像是建立逃生指示燈、儲備水塔、消防箱、管線、消防廣播系統等。

即便如此,申請臨登的繁雜手續與費用也讓不少業者選擇放棄,以綉翔這種規模面積不大的工廠為例,當初為了符合臨登標準,花費約100多萬。

綉翔公司董事長潘時達指出,以綉翔這種規模面積不大的工廠為例,當初為了符合臨登標準,花費約100多萬。

「臨時工廠登記證五年一期,五年到期以後預計要輔導轉入工業區或是變成合法工廠,但這些其實都是政府在講啦,百姓一般都不知道啦!」潘時達表示,也有不少工廠業者認為臨登期限有可能不斷被展延,五年到期後政府未必能大刀闊斧解決工廠,屆時勢必會再展延或者有其他延續的方式。

潘時達強調,中小企業是臺灣經濟發展的基礎,尤其追本溯源與1970年代開始的家庭工廠政策相關,當時政府沒有進行控管,讓農地工廠就地合法,如今又要這些工廠業者如何相信進到工業區會發展得更好呢?

他提到,進入工業區後增加的管理費、排水費等成本,中小企業該如何承擔?再加上農地涵養水份等功能逐漸被經濟發展趨勢所取代,當政府開始對農地工廠踩煞車時,又有多少業者願意回頭,甚至還看得清前方的回頭路呢?

長年土地沉痾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施政效果

根據經濟部中小企業處2019年11月出版的《2019年中小企業白皮書》內容指出,2018 年臺灣中小企業家數為 146 萬 6,209 家,占全體企業 97.64%;同時,中小企業就業人數達 896 萬 5 千人,占全國就業人數 78.41%。

另外,中小企業銷售額為 12 兆6,245 億元,其中內銷額為 11 兆 1,716 億元,出口額為 1 兆 4,529 億元,成長率相比2017年的狀況,亦較 2017 年增加 2.15%。由上述資訊更可看出中小企業對台灣發展的重要與影響規模。

「如果政府確實執行下去,有多少人會沒飯吃?」潘時達指出,政府若沒有一整套的完整規劃,每間工廠背後所擔負的家戶責任實為龐大,一旦全面剷滅農地工廠,將有可能影響更多家庭。

談到《工輔法》最新修法結果中的「20年落日條款」,政府預計讓特定工廠登記證在20年後失效,並在失效前輔導工廠合法。潘時達認為屆時工廠只會變少不會變多,甚至會逐漸淘汰像綉翔這樣的「夕陽產業」。

「大家都講20年,20年還是沒辦法解決問題。你看工廠蓋成這樣,政府說要恢復土地原狀,你覺得有可能嗎?20年後可能這個傳統產業也會越來越落寞。」潘時達苦笑著說。

「特定工廠登記證」20年後失效   落日條款引領產業走向末路?

相較於過往的榮景,潘時達很清楚地瞭解,傳統產業的落日窮途並非《工輔法》修法或任何事件一朝一夕造成的。「像我們做喇叭的工廠,差不多全台灣只剩我們。如果製造喇叭管子的廠商不做了,說不定我們也沒辦法做。以前這個產業的餅很大,三、四家一起分,隨著時代變化越來越少廠商。」

潘時達提到,曾經因為訂不到喇叭管子的貨源,跟中國廠商叫貨,拿到貨之後反而要進行更多修補工作,得不償失。

「其實20年後會變成自然淘汰的問題,像我們這種產業本來有三、四家工廠,後來變三家、兩家,另外一家是我提供東西給他應付客人,他也沒有辦法生產。其實你如果認真講,目前就是剩一家而已。」產業結構的轉變也反映在人口下降的趨勢上,潘時達認為20年落日條款一旦實施,20年後真正會看到的是萎縮的傳統產業。

即便《工輔法》修法後確立低汙染工廠要在10年內申請納管、提出工廠改善計畫、完成環保、消防、水利等設備,藉以取得特定工廠登記證,並且在20年落日期限內完成土地及建物合法化等,邁向合法工廠,看似有一套相關規範。

但潘時達認為,以現階段《工輔法》第28之6條規範的內容來看,臨登業者可在2年內申請為特登,其實就是一種「就地合法」。

未來政府要如何輔導與轉型?潘時達指出,長年以來政府並沒有重視此一問題:「以前剛臨登的時候說5年內要輔導,你看政府有在輔導嗎?政府根本沒有解決問題。也沒有派人來工廠看看,而且你看幾千家工廠最後才幾家進去工業區,所以你說政府有沒有輔導?政府其實也是沒有辦法輔導,工廠實在是太多了。」

長年0輔導0執法  《工輔法》修法效力在哪裡?

廠商願不願意遵守是一回事,政府能否嚴格執法也是另一回事,潘時達說:「其實如果工廠明年要從臨登轉特登,本來應該是政府要來核對工廠的現況跟資料,但政府其實也知道這沒辦法實行,因為太多工廠了,10家工廠中有8家不守法,政府怎麼辦?所以這個都無解。」

潘時達認為,政權轉換與地方人情壓力也減緩了執法力道:「政府說不合法要斷水斷電,他們還有選票壓力,你覺得真的有做到斷水斷電嗎?要抓得很乾淨其實不可能。」再加上倘若20年落日條款實際生效,屆時的承辦人員能否全力稽查?仍是未知數。

「有的人在種田,但自己也在做工廠,所以我認為說《工輔法》對工廠的影響只是『可以納管』,至少政府知道有多少工廠。但你說政府可以發揮多少作用?這是可議的啦!政府可以給中小企業什麼?根本沒有輔導啊,也無從輔導啊。以前就沒有輔導,現在更不用講,這是不可能的事。」

潘時達說完對於《工輔法》願景的堪憂與疑慮後,一樣老神在在地沏了一壺茶,彷彿從家族開創綉翔起,就能預料到直到合法轉型之前,會先面臨產業凋零的景況。

訪談結束後,潘映寒帶著我們走訪綉翔廠區的每個角落,小小的縫紉機台上,潘映寒的伯母靠著昏黃的檯燈縫製著自行車比賽用旗幟。廠區的另一端角落,堆著滿滿的喇叭金屬零件。

再繞到廠房後方,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結石纍纍的稻穗。採訪的當時雖然已入秋,中南部地區仍令人倍感炙熱,這一片稻田也是綉翔的資產之一,周遭沒有排放廢水的工廠,通風良好又不受廠房建築體影響,反映在稻米的健康生長狀態。

田園與生活共居,一直以來都是人們生活的想像,只是這個天平究竟在哪些環節裡搖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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