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 獨媒

見識台灣媒體運動

按:日前中國媒體朋友拜會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庫及台灣相關公民媒體,其中宋志標先生寫了一篇參訪後記和朋友們分享。

鵑如台灣中正大學的管中祥老師說,他不想讓他的學生在學校接受新聞理想的教育後,又要在工作後去適應另一套工作規則,後者很現實,很糟糕。他也有一個台灣夢,那就是希望辦一個真正的媒體,使得學生畢業後就能進去。這樣的話,老師和學生都不必分裂。

管老師部分地實現了他的設想。他藉著執行“數字典藏公民行動影音記錄數據庫”的機會,報導了成百上千次社運事件,成為名符其實的記錄者。這個記錄活動的成果相當可觀,進行了數年之久,有兩名支薪的執行員,另外也凝聚了許多外圍力量。

“數字典藏公民行動影音記錄數據庫”是政府贊助的項目,但不干預執行過程。因為這一讚助已經結束,要想維持這一媒體行動不枯竭,必須要解決募款問題。相應地,管中祥、羅世宏等老師商議成立基金會,同時用眾籌的模式解決永續的資源問題。

這就是優質新聞發展協會創辦的“weReport調查報導公眾委制平台”,其眾籌模式很像大陸個別媒體人在謹慎嘗試的辦法。在大陸所謂自媒體上,怎麼解決財質問題始終是個危險的誘惑,令人心有不甘又畏首畏尾。但在台灣,不存在管制的因素,模式應該更有生命力。

目前,這一公眾委制平台運作尚好。關鍵在於,平台的匯流將媒體運動的上下游連結起來,人財物等資源協調用力,不致於是割裂的孤島。在這其中,要提到先驅新媒體:新頭殻NEWTALK。其主持者都是報人出身,看見趨勢,跳轉出來,進行媒體與行動的轉型。

新頭殻最感興趣的不是政治花邊或娛樂八卦,而是被傳統媒體忽視的公共議題。執行長蘇正平與總製作莊豐嘉不斷重申議程設置的重要,絶非炫耀,而是理解了台灣媒體的匱乏之處,要做媒體的療救。而這一恢復媒體公共性的努力,契合了上述所有方面。

台灣在解嚴之後,政黨輪替完成了民主轉型最關鍵的部分,而新聞自由帶來的一個後果卻是媒體娛樂至死的極端。社運人士大量抱怨他們的活動不被報導,因為社運與社會的密不可分,也導致社會的能見度很低。台灣新一輪媒體運動,大致就是為這一積弊而來。

好就好在,台灣的一部分知識分子見識了此種弊端的厲害,集合起來要做改變。這種重新改造媒體公共化的行動,大多是另起爐灶,而不是寄望於體制內健康力量。這也使得媒體改造的行動本身,早已不限於新聞更新,而成為另外一種社運的新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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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梳理資源的匯聚流向與集結的形式,有專門的基金會在承擔著紐帶作用,也出現了新型的媒體嘗試。台灣公視(TBS)的PeoPo網站(www.peopo.org)(peoplepost的縮寫)是其中的一隻新生力量,深化了大陸人念茲在茲的公民記者及公民新聞的定義及內涵,也將媒體內容的眾籌機制引到最恰當的位置。

PeoPo新聞網站是一個內容的平台,實名註冊的公民可以上傳報導資料。與新聞網站迥異的是,PeoPo網花了極大的精力放在公民記者培訓上,他們不像是做新聞的,反倒更像是做社運的,是與公民站在一起。這種角色上的主動變遷,令人印象極為深刻。

台灣人對PeoPo網站的利用,沒有被扭曲。某些地方政治人物曾經嘗試使用這個平台,做政治宣傳,但隨即被其他用戶批判,主動收斂或放棄,平台的公共性得到了使用者的自發護衛——聯想到台灣媒體公共性的喪失過程,PeoPo能保持平台的純粹性,對比強烈。再聯想到五毛黨對網路的污染,用文宣密令絞殺公共議題,對比之下有悲哀。

PeoPo正在參與的一個報導活動,是“台灣貧窮議題”的公民協力報導行動。台灣主要大學的新聞學院(系)的教授聚在台北,卓越新聞基金會董事長胡元輝先生主持。重新公共化的運動不是哪一個人的事,而是將台灣新聞業界與學界中有憂思的人都吸納進來。

正像台灣公益界給人的印象,跨界早就是常態。而在台灣媒體運動中,教授、記者與行動者的角色也早已合在一起,他們打通了“任督二脈”,可以自如地遊走在媒體運動所需的位置,給於恰當的作用。這也使得他們超脫了媒體人的單一身份,成為運動中人。

媒體公共性消失的問題,不獨在台灣,在大陸也如是。台灣得益於健壯的公民社會機制,重新公共化不止是議題,也成為實際的媒體運動,使得公共性喪失的問題已然止損,改變了趨勢。而在大陸媒體中,這個問題反而是越來越嚴重,大陸媒體的重新公共化更加艱鉅。

在這樣的階段下,除去個別,新聞學院的教授無可指望,只能依賴新聞界自救。這也意味着,記者每一次採訪、每一篇稿件不僅僅是新聞活動,也帶來或好或壞的影響。在今天,記者和報社的角色,不再侷限在新聞當中,不得不凸顯出來,帶有社運的意義。

與媒體公共性喪失同時發生的,是所謂“大眾”媒體的變質與退化。“大眾”之名,在大量的媒體上已經衰減,名不副實,不止是名義上的,更是實質上的。台灣的媒體運動迎着媒體頽勢逆流而上,大陸同業要如何自處?起碼的是,如果不能向好,是否可以不要更壞?

2013年9月16日星期一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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