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洪育增
日前教育部施行「109年國民中小學新生閱讀推廣計畫」，推薦100本書籍給國中及國小學童閱讀，並發送書籍給學校單位及國中小學童。其中，國小「百大好書」排行榜第60名的繪本《國王與國王》引發爭議，繪本故事情節引起反同團體與挺同團體不同聲浪。兩方團體9月9日各自召開記者會，針對教育部及該繪本表達不同立場與訴求。
繪本《國王與國王》（King & King）由荷蘭作家琳達．德韓（Linda de Haan）以及斯特恩．奈蘭德（Stern Nijland）完成著作，2000年已於荷蘭出版發行，並於2004年出版續集《國王與國王與他們的家》（King & King & Family）。2018年台灣譯者林蔚昀翻譯該系列繪本，並由青林國際出版公司發行。
《國王與國王》繪本內容提到，故事主角王子繼承王位前必須與公主結婚，王子坦然向皇后表示「對公主不是很有興趣」。而在眾多公主中，王子唯一感到心動、想結婚的對象是其中一名公主的哥哥，後來兩位王子舉行盛大的婚禮，兩人的生活與蜜月故事也在續集《國王與國王與他們的家》繼續發展。
《國王與國王》繪本內容提到，故事主角王子繼承王位前必須與公主結婚，王子坦然向皇后表示「對公主不是很有興趣」。而在眾多公主中，王子唯一感到心動、想結婚的對象是其中一名公主的哥哥。（翻攝自《國王與國王》）
國小「百大好書」排行榜第60名的繪本《國王與國王》頗具爭議（上圖紅框處），繪本故事情節引發反同團體與挺同團體不同聲浪。（截圖自：109年國民中小學新生閱讀推廣計畫網站）
如今該書獲選為教育部國小百大推薦讀物，且透過各地方政府教育局等行政單位發給國中小學生及校方，再加上內容描述同性戀生活與婚禮等情節，反同團體與挺同團體看法大不相同。主張反同立場的台灣性別人權維護促進協會、媽媽盟以及高雄市家長協會等團體認為，教育部應「回收」該繪本，並讓家長瞭解其他教材內容，若家長認為有不適教材等嫌疑，應撥打電話給「下一代幸福聯盟」等團體進行檢舉。
主張挺同立場的彩虹平權大平台、高雄市全人教育家長協會、台灣同志家庭權益促進會等其他11個民間團體，以及《國王與國王》譯者林蔚昀、民進黨籍立委范雲聯合召開記者會表示，該繪本有助學童認識多元家庭與社會，呼籲新北市政府教育局、花蓮縣政府教育處不應以「收回」該繪本的方式消除反同家長的恐懼。同時，教育部與各縣市政府教育單位應以開放的心態，讓更多家長瞭解性平教育與多元家庭。
對此，教育部長潘文忠日前表示，《國王與國王》一書可讓孩童理解並尊重個體差異，且書中以溫和多元的方式，提及情感教育等相關課題。為因應學生需求，教育部已開放各校可在9月11日前自行透過加、退書的方式，申請更換書籍。新北市立圖書館也在此風波中，決定將該書加註提醒「本書適合親子共讀或教師導讀」，並放置於櫃台後方，讓有需求的讀者再向櫃台借閱。
主張挺同立場的彩虹平權大平台、高雄市全人教育家長協會、台灣同志家庭權益促進會等其他11個民間團體，以及《國王與國王》譯者林蔚昀、民進黨籍立委范雲聯合召開記者會。
9月9日上午十點半挺同團體在立法院群賢樓前召開記者會，反同團體也在場邊舉牌號召記者前往十一點的記者會現場。
《國王與國王》打破誰的想像？觸及誰的恐懼？
同性婚姻、性平教育等議題一直是反同團體與挺同團體之間的分歧，尤其2018年選舉時反同團體提出「愛家公投」相關提案，提倡一男一女婚姻價值、同性婚姻另訂專法、反對性平教育等內容。同時，挺同團體也提出「平權前夕．彩虹起義」公投提案，認為應以民法保障同性婚姻，並在國民教育階段實施性平教育等課程。
面對《國王與國王》繪本內容，愛家公投提案領銜人、下一代幸福聯盟理事長曾獻瑩表示，一旦學童閱讀該本讀物，將會改變學童對於婚姻家庭的憧憬與願景，當學童對於婚姻的願景被改變時，一生都有可能受到嚴重的影響。曾獻瑩強調，該書把異性婚姻連結到「不快樂」、「逼迫」等情況，把同志婚姻連結到「幸福快樂」、「祝福」等畫面，恐怕會讓學童誤以為自己是同性戀，甚至改變學童對於婚姻的夢想。
愛家公投提案領銜人、下一代幸福聯盟理事長曾獻瑩表示，一旦學童閱讀該本讀物，將會改變學童對於婚姻家庭的憧憬與願景，當學童對於婚姻的願景被改變時，一生都有可能受到嚴重的影響。
面對反同團體的聲浪，《國王與國王》系列著作的譯者林蔚昀，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他坦言自己從小也對性平概念不熟悉，甚至身為人母時，也不太曉得該如何跟孩子開口聊性別平權等概念。直到接下《國王與國王》翻譯工作時，他與孩子共同閱讀該繪本，發現孩子透過繪本內容與插圖，開始對性平話題感興趣，也因此彼此能有更多的溝通與瞭解。
「人們對於陌生的事物都會感到害怕，只要多一點『瞭解』就不用擔心了。」林蔚昀表示，自己與小孩共同閱讀該繪本時，孩子很自然地接受故事情節與內容，也認為男生與男生本來就可以結婚，甚至欲罷不能接著看了第二集《國王與國王與他們的家》，看完還主動表示可以創作第三集故事內容。
林蔚昀認為，繪本能打開孩子與大人之間的對話，尤其《國王與國王》開啟了他與孩子之間討論性平話題的契機，更讓他發現能從孩子的提問與觀察，學習到更多。他認為若只是一味地不讓孩子閱讀特定內容的繪本，就是放棄跟孩子對話及學習的機會。台灣親子共學教育促進會成員熊芍禎也認為，共讀繪本的過程中，大人才有機會和孩子瞭解自己與他人。
《國王與國王》系列著作的譯者林蔚昀，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他坦言自己從小也對性平概念不熟悉，甚至身為人母時，也不太曉得該如何跟孩子開口聊性別平權等概念。直到接下《國王與國王》翻譯工作時，他與孩子共同閱讀該繪本，發現孩子透過繪本內容與插圖，開始對性平話題感興趣，也因此彼此能有更多的溝通與瞭解。
被問及該繪本是否有「適齡」與否的問題？林蔚昀認為其實不用想太多，孩子想看就會看，且外界認為孩子閱讀該繪本恐有「理解力不足」的狀況，林蔚昀反問：「『小朋友理解力不足』的想法是從哪裡來的？有人做過問卷調查嗎？搞不好小朋友理解力很充足呀！」他強調，孩子的閱讀能力不應被設限。
高雄市全人教育家長協會理事長顏任儀也表示，自己在擔任故事媽媽期間，與許多不同年齡層的孩子分享該繪本內容，無論是學齡前3-5歲的孩子，還是小學生，都能透過述說繪本故事的方式，讓小朋友連結到自己的生活經驗，讓他們理解《國王與國王》中兩個相同性別的人共組家庭，並沒有什麼不同。顏任儀強調，該繪本適合所有年齡的孩子閱讀，並沒有反同團體認為的「不適齡」問題。
高雄市全人教育家長協會理事長顏任儀強調，該繪本適合所有年齡的孩子閱讀，並沒有反同團體認為的「不適齡」問題。
性平教育幾時開始最有益？ 國小教師：越早越好！
記者會現場也有教育第一線教師現身說法，任職於新北市某國小的紀姓教師表示，自己擔任教職已有約13年經驗，平時在課堂上進行性別友善等課程，也會與家長溝通清楚課程內容及情況，大多數家長對於性平教育內容感到放心。
尤其目前國小課綱強調「從生活中學習」，紀姓教師認為目前國小學童從低年級到高年級，大多聽過「同志」一詞。再加上每個班級裡也有可能存在同志家庭與同志孩子，閱讀《國王與國王》一書更能讓孩子們知道如何理解並尊重差異，同時鞏固彼此學習的權益與機會。
紀姓教師指出，早在教育部推行該繪本時，包括他自己在內，已有教師在班級圖書櫃放置該繪本，以及其他與性別友善相關的繪本書籍，讓學童可以自由翻閱。日前僅是因為教育部推行閱讀計畫，導致該繪本被要求發放給學童以及學校各單位，再加上受到反同團體以及新北市府教育局的影響，教育局行政命令舉棋不定，一下要求發書，一下又要求回收該書，並產生相關風波。
任職於新北市某國小的紀姓教師表示，包括他自己在內，也有不少教師支持並認同該繪本，他反問：「收回這本書等於否定這些同志孩子的存在，會不會只是降低了某些大人對這些同志孩子的恐懼？」
然而回到教育現場，紀姓教師表示，包括他自己在內，也有不少教師支持並認同該繪本，他反問：「收回這本書等於否定這些同志孩子的存在，會不會只是降低了某些大人對同志孩子的恐懼？」他強調，如果反同團體認為《國王與國王》只是在教導孩子看見同志之間的「情欲」，那異性戀相關故事書籍不也是在教導孩子們認識異性戀之間的「情欲」？為了公平起見，是否也應將王子與公主等異性戀故事進行回收呢？
尤其在紀姓教師的教學生涯中，不乏遇過同志孩子向他出櫃等經驗，他認為若要讓孩子們能夠自在地成長，可透過繪本、桌遊等多元教育的方式，讓孩子們看見彼此的獨特與差異。因此他認為以教師的立場來看，更不可能捨棄《國王與國王》，也認為性平教育不能等。
紀姓教師進一步提到，性平教育越早開始越好。他認為有些孩子對於「同志」一詞瞭解不多，受社會氛圍及家庭的影響，常常將「同志」族群汙名化，甚至把「同志」兩字當作負面詞彙，以及拿來當作欺侮其他同學的字眼。
然而要拔除學童們對於「同志」一詞的汙名化與刻板印象，其實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他坦言，應該讓孩子們在認知發展階段，也就是低年級開始，即瞭解多元性別價值、同志一詞的意義等，否則等到學童成長到高年級再進行相關說明，已經為時已晚。
身為同志家長的台灣同志家庭權益促進會講師陳釩也指出，同志族群的成長經歷從來就不容易，他以自身經驗為例，當他在高中階段發現自己喜歡同性同學時，不敢跟長輩與老師討論，僅能私下與同學組成同好會，共同研究同志漫畫、同人誌等文學作品，才慢慢發現原來自己並非和別人「不一樣」。
一路走來，陳釩與同性伴侶共組家庭，甚至透過人工生殖的方式養育四個孩子，孩子求學階段中也遇到許多性別友善的教師，讓孩子的同學與家庭認識並瞭解同志家庭就跟一般家庭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面對反同團體要求教育單位下架《國王與國王》書籍等狀況，陳釩反問：「要讓我們這些人與我們的孩子心裡做何感想？讓大家有多元的想法不也很好嗎？」
身為同志家長的台灣同志家庭權益促進會講師陳釩也指出，同志族群的成長經歷從來就不容易。
挺同團體齊聲援《國王與國王》：愛「人」不分性別 教育也不該區分性別
前來聲援的台灣多元教育家長協會會員詹斯閔表示，全台灣各家長意見大不相同，如今反同團體僅是部分家長的立場，卻以「全國家長」等相關名義，傳達壓迫性別等不友善的看法。他強調，人的性別氣質與認同本來就有多種面向，人類之所以相愛，以及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相愛，也是以「人」的本質為主，而非以「性別」作為區分。
人本文教基金會專案秘書陳怡文指出，自己身為兩個孩子的媽媽，從孩子兩、三歲開始即讓他們瞭解社會上有不同家庭的存在，因此當他跟孩子們提到《國王與國王》繪本引發爭議，相關團體召開記者會時，孩子們反而感到困惑地問：「這本書有什麼問題？兩個男生相愛當然可以結婚，想要小孩就去領養呀！」
陳怡文強調，新北市府與花蓮縣府面對反同團體聲浪、決定收回該書等作法，即是箝制言論自由，甚至可視同歧視行徑，反而不是政府機關應有的教育態度。彩虹平權大平台社會教育組專案經理林均諺也提到，各界團體相挺《國王與國王》繪本的同時，也代表社會上有許多重視性平教育的聲浪，盼各界能相挺真正的多元、友善教育。
台灣多元教育家長協會會員詹斯閔強調，人的性別氣質與認同本來就有多種面向，人類之所以相愛，以及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相愛，也是以「人」的本質為主，而非以「性別」作為區分。
人本文教基金會專案秘書陳怡文指出，新北市府與花蓮縣府面對反同團體的聲浪、決定收回該書等作法，即是箝制言論自由，甚至可視同歧視行徑，反而不是政府機關應有的教育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