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來源／顧玉玲FaceBook

文／顧玉玲（北捷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成員）

時間：2022年10月26日（三）下午３：00
地點：高院民事庭第五法庭，貴陽街233號一樓

這很可能是宣判前倒數的準備庭了，歡迎關注北捷潛水夫症工人的朋友來旁聽，搭捷運至西門站或小南門站都很方便，或者遠自花東來的工人們就從台北火車站慢慢走來。

這個月444期《文訊》的對角線專欄〈我作證〉一文，記錄了第三次開庭我站上證人席的過程，相片一如過往都是隆隆拍的。摘錄如下：

當年在台北捷運的坑道作業，一天二十四小時三班制，密集開挖，一天也才前進一公尺。挖土機在閉封的高壓坑道內鏟石、深挖，每一鏟的噪音迴盪在狹窄通道裡，擴大成數十倍力道的震動。工人們不曾配置任何防護設施，若戴上耳塞發生什麼危險都反應遲鈍了，來不及逃。出入坑道的加減壓程序，事後證明是嚴重違法，時間太過短促，致使部分工人因為減壓不足，當場耳膜破裂。

兩年的捷運坑道作業，重聽成為常態。大著嗓門說話，不是因著粗魯，而是擔心對方聽不見，因為自己也隔著一層破損的耳膜聽不分明。

鄉下人的粗魯烙印，在台北搭乘捷運時，最為困窘外顯。乾淨明亮的車箱裡，乘客們各自垂目小憩、戴著藍芽耳機滑手機，若有交談也是輕聲細語，文明有禮。罹病工人們工程結束後就返回花蓮農村，二十多年來罕有機會搭乘他們所建造的捷運。

如今，他們小心地握住吊環，在平順滑動的車箱裡，站穩身形，忍不住彼此交換意見：

「沒想到捷運站這麼亮，很乾淨，也很漂亮。」
「車班遮爾仔濟，擱駛遮爾仔緊，真正是足方便啊。」

記憶裡暗黑悶熱的坑道，疊影般被新的明亮地景覆蓋，他們不免生出與有榮焉之感，謙遜地讚美捷運的成就，臉上浮現滿足的微笑。

他們自以為低語，但聲音粗大，在封閉的車箱內更顯嘈雜，引來周遭不適的側目，而工人們渾然不覺。我不想勸他們降低聲量，我希望車箱裡的人都知道，就是他們，就是這幾位身形佝僂的大哥們，以其潛水夫症職業病的終生酷刑，以其重聽大嗓門的健康代價，建造了我們現下所安坐的捷運。

在高壓坑道裡，汗流浹背，迴音震天，一天砍出一公尺。高溫的酷暑，每個人汗流浹背，出坑時膠鞋脫下倒掛，嘩啦啦瀑布般流出的濁水全是汗。

工人們說過的，我不曾忘記。

現在，我在法庭背對著工人們作證，說的是他們也在場的事，說著捷運局及承商早已忘記，但工人們日日夜夜背負在身的事實。